以防万一,林渊出了门,找了个院子的空地,才重新把号又拨了过去。
雨帘密密匝匝,春雨细密而急迫,隔着伞,依然能扑到人脸上,只能听见拨过去的铃声。
电话那头,是柔和低缓的男声:“老公。”
“嗯。”林渊略有些疲惫,笑着应了一声,道,“今天过得还顺利吗?”
“看到你的直播了,真帅。”电话那边道,“这会儿打电话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吗?”
“没事儿,结束了已经。”林渊看了看表,轻轻抬头,“怎么啦?这会儿是不是到你的睡觉时间了?”
他也挺怕打扰到宋开景的。
这会儿怎么说都是该熄灯上床睡觉的节点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我看天气预报,录制的地方下雨了,有点担心。”宋开景走出露台,暖色的光并没有让他的表情柔化下来,他攥住手机的指节隐隐泛白,“贴热敷贴了吗?阴雨天腰伤容易难受,我把膏药放在你背包的夹层里了。”
“……”宋开景不说,林渊还真没注意。
他就说刚刚吃饭那会儿,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是不是没贴?”
名义上的妻子语气依旧柔和,透着股一以贯之的亲昵之色,然而藏在话茬里的诘难又是实打实的。
林渊面不改色心不跳:“贴了,暖和着呢,不担心啊,我要是真腰疼肯定第一个给你说了。”
正哄着现任老婆,远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会儿灯暗,只有从院子里渗透出来的一点光晕,隐约能看见一抹人影,从远到近,提着钥匙进来,打了一把透明的塑料伞。
是斐嘉玉。
他只穿了件白色运动短袖,下身是短裤,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多少显得单薄,耳朵里还别着耳机,表情比镜头下自然轻松许多。
两人打了个照面,看见林渊,斐嘉玉明显愣了愣,耳机立刻摘了下来,就要打招呼。林渊笑着朝他点点头,胳膊肘打伞,另一只空余的手指了指手机:“外面冷,快回去吧。”
错身而过。
宋开景等林渊说完话,才接着道:“刚刚是在和朋友说话吗?”
“一个路过的小男生。”林渊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斐嘉玉的背影,见宋开景并没有想要挂断电话的意思,挑挑眉,“以宣睡觉了吗?”
“嗯,睡了。”电话里,宋开景顿了顿,试探着道,“老公,我给你找个生活助理,需要吗?在外面很多琐事都很麻烦,有一个助理能轻松很多。”
“你有人选吗宝贝儿?”林渊挑了挑眉。
他确实需要一个助理。
这期节目刚播出没多久,他微博的私信和就多了许多,之后哪怕没有热度,但想要宣告复出和正式工作,不可能他一一负责交接。
那得累死。
林渊原本的打算是绑定一家经纪公司,之后再做决定——他原来的经纪合约早已到期,杨成志无法续约,之后再越过他,找同公司其他经纪人也说不过去。
倒不如找一家新公司。
不过这中间,他的记忆,还有突然的婚姻也是绕不开的话题。
他得把这些明明白白和宋开景摊开说清楚。
这八年来,自己一直没有工作,是不想吗?
假设宋开景请他回去做家庭主妇,买断了他的后半生职业发展路径。
那这时候再跑出去唱、跳、rap,无异于毁约。
宋开景抿了抿唇,语气轻轻:“老公,你介意我安排吗?”
“嗯?”林渊道,“当然可以,这件事会为难吗?”
对方语气和缓,却不难听出他的小心翼翼和试探的意味。
仿佛藏于暗处的兽在试探另一处陌生的领地。
他顿了顿,耐心地等宋开景继续话题。
“好,”得到笃定的答复,电话那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不为难,助理的人选很重要,涉及到衣食住行,我一会儿将简历给发过来,老公你负责最后的把关就好。”
“好。”
三言两语敲定了下生活助理的事儿,电话那边却又停住了声音。
“老公。”
雨声淅淅沥沥,林渊耐心地回:“嗯。”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
电话那边嗓音柔和:“以宣想你了,你之前很少出门,他有点儿不习惯,晚上睡觉还在问我,爸爸去哪里了,我打算过几天带孩子来探班,住酒店,不会影响到节目的录制,可以吗?”
“……”
宋开景一句话一个可以吗,算是很给面子了。
仿佛他真的是一家之主一样。
林渊想。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有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也不说话,等着宋开景继续开口。
电话突然沉默了下来,呼吸可闻。
仅仅只是停顿了几秒钟,对面便松了口:“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等你回来,以宣过两天大概就会关注新事物了,小孩子都这样。”
“是不方便。”远处暖色的灯泡小得可怜,浇湿的土地旁边是节目组工作人员丢下的烟头——这都是不会出现在镜头里的另一面,隔壁鸡棚的味道隔着墙还能闻到。
林渊靠在墙上,将伞推远了些。
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伞面上,滴答滴答,像是钟表里秒针转动的声音。
宋开景很小声地回答:“嗯。”
声音很小,语气柔柔的,传到电话里,林渊便突然觉得有点儿可爱。
“毕竟单人间也不可能住三个人。”林渊画风一转,“不过如果是酒店,那住一家人都没问题,我大后天没有录制,可以和你们一起。”
那头磨了磨牙,又笑了起来,说:“……好,大忙人。”
“哎呀,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林渊装模作样跟着叹了口气,“总不能老吃我们宋董事长的软饭。说起来只有以宣在想我,其他人不想我吗?”
宋开景又不说话了。
林渊发现他很保守,不轻易表露情感,不知所措或者害羞的时候,容易闷头不语。
偏偏这样,最容易被人逗弄。
如果前几天人生地不熟那会儿,林渊也该适可而止,真把人逼急了也不好收场,不过这会儿他大概也摸清了宋开景的性格——没准私下里在暗爽,面上装得和黄花大闺女一样,什么话也不说。
好好一大董事长,就好这一口土的。
“我也想你。”果然,耐不住一会儿,电话对面儿还是开了尊口,宋开景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想见到你。”
还有一个问题。
煲完电话粥,回去的路上,林渊想。
他竟然把这件事忽略了很久。
尽管和楚一清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彼此间由熟悉变为全然的陌生。那么作为同床共枕的伴侣,宋开景知道他和楚一清的事情吗?
他自己显然没有把床伴介绍给床伴握手的习惯,出去开房酒店都不重样,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宋开景应该不知道。
而且这两位时间上错开,压根儿不搭噶。
林渊思考了一秒,便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他将伞收起,简单收拾了下他的破单间,又在微信里重复发了一遍晚安,显示出吃软饭的认真和敬业,发的表情包是很可爱的一只小羊,软软一团,招手。
宋开景很快秒回。
还发了张林以宣的睡颜,光线温馨美好。
“晚安。”
《满分生活》第一天播出之后,热度和流量不断发酵、上涨。
林渊和徐言一组,从流量来说,算是沾光的。徐言的流量不低,经济公司还特意给徐言买了热搜,连带着画面里他也被提到。
两人是少见比较顺利的一组,王令西一个人做的饭,味道惨不忍睹;冯倩薇那一组中,几乎都是斐嘉玉在干活,被骂惨了。
“林渊”这个名字,从地下室,冷不丁也进了负一楼。
很多人都以为这位是个大龄新人。
直到节目组的背景音介绍,才知道这位之前竟然是个idol,如今复出,重操旧业。
而稍微对林渊有点儿印象的,这会儿也开始慢慢缓过神,在微博梳理思路,给路人科普。
“想起来了,记得他,好早之前地一代男团,当时蛮有起色的,主流不太能接受这种形式,不过粉丝挺多,国外粉丝也很多。”
“好像和楚一清同期出道,还组过队友,后面出了意外,楚一清转去拍戏,这个帅哥就慢慢销声匿迹了。”
“?”
“有点意外,楚影帝之前还做过爱豆行业吗?”
“不是,那不是前队友要相见了。”
“别捆绑,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不太care,前同事,像是我的小学三八线同桌,拿出来说是想要炒回忆的热度吗?”
“有回忆吗笑,楚哥综艺来段舞我倒是挺期待的。”
“说起来……那个舞台事故其实蛮好说道的,据说有内幕,好像是节目制作人故意的,后面进去了。”
“还是没理解楚一清接综艺,他过两天不是要去巴黎吗?行程怎么这么多,工作室也不管。”
“全程直播也挺累的,希望玩得开心吧。”
“有说哪一期做客吗?我守好直播间。”
“官博没透底,继续炒热度。蹲了个业内瓜主爆料,不知真假,好像就是第二期,算了下楚神的工作安排,他新电影刚杀青,这会儿时间空着,再过一段时间要去巴黎补镜头,也就最近了。”
“那也就是三天后?好快啊。”
“新鲜热乎的楚哥。”
第二天的录制内容偏常规。
宋开景说要给他安排助理,第二天人就到了,叫小周,看年龄,大概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人热情活泼,谦卑地一直鞠躬。
林渊没问宋开景怎么找的人,他给小周预开了一个月的工资,垫付的机酒钱也顺便清了。社保暂时没办法缴纳——没挂靠公司,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了眼他银行卡的余额。
长长一串零,大概价值一套四合院,够他原地退休还带买套别墅的。
……嫁入豪门就是不一样。
林渊对钱少有概念,有钱也不留着,转头给林以宣网购了个一米八的巨型仿真变形金刚,现货,让人搬到家里去。
他早看别墅二楼有点儿空,不如全拿去堆玩具。
小孩儿压力太大不好,多玩一会儿补补脑子,鸡娃不如鸡自己。
第二天,综艺的整体播放数据就好看很多,节目组甚至特意把隔壁院子的鸡鸭鹅给清走了,腾出地方简单收拾了收拾,留作专门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气味儿总算好闻了些。
“遇见过养成系艺人,没遇见过养成系节目组。”徐言做造型的时候,特意来吐槽,“你说多租一个院子能多贵啊,感情我们之前就不值得专门的化妆间是吗。”
他意有所指。
节目组这样赶工,显然是为了某位重量级嘉宾造访的舒适度。
真要是按照昨天那样灰都不扫的粗糙程度,第二天就被粉丝日没了,送一个黑热搜包月套餐。
徐言指责节目组故意慢待。
他的化妆师是自己的团队,不过显然审美也不是多好,造型挺流水线工程。
捧高踩低是娱乐圈的常态,徐言估计日后就习惯了。林渊望了他一眼,道:“眼线画太重了,擦一擦。”
“真的假的?”徐言立刻紧张起来。
“尾部描淡一点,拿刀锋刷晕一下。”林渊站起身,“走吧。”
晚上,林渊接到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满分生活》的导演谢令,问他方便出来吗,有一位娱乐公司的大佬想要和他见一面。
“小聚。”谢令道,“不用太正式,没什么套路,你来就行。”
林渊抬头看了眼天色,语气玩味:“谢导,有人和您说过,您有点儿自来熟吗。”
“没有。”
“那说明您周围缺少诤友。”
谢令:“哥们儿还能骗你不成?”
“您这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我卖了,我满地给您数钱。”
“捧我了,你卖我还差不多。”两人就这么打完一轮太极,互相吹捧完,谢令被夸得显然挺开心,终于道出一点真实的来意,“主要是那个大佬认识你,特意点名让你来,不来真不好交代。”
听到这话,林渊微怔,他把手机拿近了些,语气稍稍认真起来:“认识我?是哪条道上的大佬啊?”
“你是真不见兔子不撒鹰。”谢令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好吧,是沈家的二公子,也是昌乐娱乐的ceo。”
“……”林宣顿了顿,搜索枯肠,有些莫名,“他想要见我,为什么?”
活到八年以后,不仅寿命少了八年,知识库也变窄了。
林渊还真不知道这位“沈氏二少”是何方神圣,对方口中所说的认识,到底是单方面的,还是在记忆空白处,多出来的一个人。
不过他倒还真想见见。
谢令问:“地方不远,附近一个民宿,我找个代驾去接你?”
节目组的选址在村里,依山傍水,离最近的市区大概十公里左右,不算远,附近有湖和山,已经商业化完成,周边有不少度假酒店和民宿。
“不用这么麻烦。”林渊道,“院子里有个皮卡。”
他晚上刚好出门兜个风。
“不是,哎,林渊,人家二公子什么身份……”谢令语气都变快了,道,“你开个皮卡过来,多跌份。”
一想到那俩报废皮卡要停在沈林洲价值八百万的豪车旁边,他就想晕过去。
那车二手市场淘的,快报废了,价格还不如节目组的一台摄影机贵,昨天竟然还能开,他都惊讶了半天。
这破车也能上路啊?
“跌份”两字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去的路上,林渊从脑海中扒拉出来所剩无几的一点儿记忆。
他大概知道沈家是何方神圣。
也是位不可言说的贵公子,沈家底蕴丰厚,做生物医药领域研究,他嫁进门的夫家宋氏似乎和沈家关系挺好,是世交。
宋开景这些年愈发低调,很多产业都浮在冰面之下,反倒是沈氏那位二少,因为开了家娱乐公司,加上花边新闻多,被媒体多有关注。
而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印象里,宋开景不喜欢“这位晚辈”的行事作风。
很明确的反感和厌恶。
宋开景年龄和沈林洲几乎相差无几,不过一个是还等着家里打钱的二世祖,一个早已经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孩子都打酱油了,用晚辈来称呼沈林洲,也不算夸张。
林渊自己有限的记忆里,他和沈林洲纯粹是陌生人。
记忆留的空白太多,追溯、填补起来都满目疮痍,他也无从知晓和这人关系如何,仅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早春,旅游淡季。晚上星子稀疏,乌黑的天,映得北斗星更亮,民宿的灯却驱散了夜里的黑暗。
这里很不好找。
来的地方很雅。
穿过竹柏林,树影婆娑,一个颀长的人影在远处等候。
“林渊!”隔着很远,他便听见热情的招呼,“好久不见。”
那个人影从光影里露出脸,是完全陌生的面容,表情和语气却熟稔极了,朝着他举起双臂,想要一个拥抱。
林渊挑了挑眉。
沈林洲的衣服浪浪荡荡,都是松散的条纹和坠下来的金属链子,他叠穿了短袖、两件衬衫,外面套了个红绿双拼卫衣,远看色彩饱和度很高,大晚上依然戴着个墨镜,打眼一望,像是搞行为艺术的。
或者一边吸毒一边失恋一边骗炮开房一边创作的朋克乐队鼓手。
鼻子上还有个鼻钉,锁骨纹了串英文字母,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看到沈林洲第一眼,林渊便理解宋开景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人了。
显而易见,他老婆接受不了这样的。
这多少有点儿太超出宋开景的认知底线。
沈林洲倒是挺开心,林渊没让他抱,他也不在乎,熟稔地走到他身边:“我才看到你综艺,最近身体状态怎么样?可以长时间出门了?”
林渊一时也摸不清他和这位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他神色不明。
“还可以。”他模棱两可的回应道,“你什么时候打得鼻钉?”
“很早之前啊。”
林渊脚步一顿:“我的意思是,这是新换的款吗?”
“啊,那在最近。”沈林洲笑嘻嘻的,带着林渊穿过竹林,“也就几天前,好看吗?”
他凑近,放大了一张脸,给林渊看。
沈林洲是浓颜系长相,轮廓分明,很有特点的张扬面相,摘下墨镜,露出来的眼睛神采飞扬。
他和宋开景是同龄人,不过这么看确实像差辈儿了。
“嗯。”林渊含笑,“帅。”
“哎呀。”沈林洲说,“我也觉得,不过说起来,两个月前咱俩见面那次,那会儿有点发炎,我就没戴。”
林渊不置可否:“是吗。”
“林渊。”等他转过头,沈林洲突然道,“今晚做吗?”
“……”
那一瞬间,林渊脑子“嗡”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审视地望着沈林洲,那双眼睛玩世不恭,“做”这个字似乎回归于汉语的正常使用秩序,而不用来表达特殊含义。
单蹦出来个宋开景他倒还能理解,您又是哪位?
这个世界全成男同了是吗?
他笑了下,道:“做什么?我们做过吗?”
他不信“他”喜欢婚内出轨。
却看见沈林洲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在盯着他看。
眼神复杂。
“你不对劲,林渊。”他喃喃道,“我们两个月前根本没见过面,而且……”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失忆了?”
眼前的场景除了布景,多么像三流的烂俗情景剧。
林渊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不失忆,维持正常状态只是他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境况时一种自保的手段,但沈林洲的敏锐有点超乎认知。
正常的人,不会把“失忆”纳入考虑范畴。
一般来说,和朋友见面,朋友说“两个月前曾经见一面”,哪怕时间错了,大部分人第一反应也是“他把这件事记错了”,而不是失忆。
这是超出常识的事情。
而沈林洲像是早有预料。
民宿的走廊是新中式的风格,长长的廊道暗影如蜉蝣,纱灯如一盏雾,只有他和沈林洲两人。
春寒料峭。
“确实有些记忆紊乱,听起来您像是知情人。”林渊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客套的笑容消失,“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沈林洲。”他说,“你的朋友。我很意外,宋开景知道你失忆了吗?”
林渊曲起手臂,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
沈林洲笑得有点儿讽刺:“他要是知道你失忆,怎么会放你出来,你看,你提起他的时候,你的语气也变了。”
“这么聪明啊。”林渊挑挑眉。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吗?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这确实是一个很稀奇又出乎意料的答案,望着这身装潢,林渊忍不住笑了一下,“执业医师资格证允许带鼻钉的医生吗?我们看谁心理有问题拿身上的链子勒他。”
沈林洲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或者说,眼前的林渊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不是性格和容貌的陌生,而是行为。
至少在他眼里,林渊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甚至还出言调侃。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考执业医师资格证,考的是心理咨询师的证。”
“沈大夫,那我之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呀?”
沈林洲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忆了?是最近一段时间吗?”
林渊没有否认。
他大概能猜到,他最近参加综艺的事儿,本身就让了解他近况的人怀疑。沈林洲想要见他,却要通过谢令的口把他喊过来,显而易见,从进门起就是试探。
他们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亲密一些,沈林洲似乎挺了解八年后的他。
——只是他如今寥寥的好友列表里,压根儿就没这号人,所以开场实在没什么印象。
“你还记得宋开景?”
林渊沉默了一瞬。
“记得。”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道,“沈林洲,或者沈公子,沈二少,沈医生……我之前怎么称呼你的来着,你知道些什么呢?”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失忆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儿。”
林渊笑了起来。
冷空气包围着他,他并不急着给沈林洲反馈,不急不缓地吊着他,转过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暖灯下,那双乌黑的瞳孔凝望着他,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睫毛很长,像是女人的眼睛,又挺像猫,精致得有点儿过分。
林渊摸了摸他的脸颊,是冰的,触感柔软:“我之前还不信我和你有一腿,不过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实在不是他自恋,或者想要婚内出轨、道德败坏,而是……
他有一种奇怪的笃定,道:“你之前是不是喜欢我?非法行医的沈大夫。”
他摸上去的瞬间,沈林洲瞬间如同猫被摸了尾巴,动作瞬间僵住了。
“你——”沈林洲嘴巴动了动,发出细小的抽气声,语气拖长了半天,林渊也没听出来他要蹦什么话。
林渊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脸上的软肉,又放开。
这是他这两天才养成的一个习惯,rua林以宣rua习惯了,小朋友脸颊的软肉最嫩。
“我俩之前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沈林洲一本正经地说,“你越界了。”
“我们是怎么成为炮友的?”
沈林洲瞪大了眼睛:“你强奸我,我有什么办法。”
林渊靠着墙,有点儿累,换了条腿撑着:“没报警把我抓起来?”
“看你可怜。”沈林洲嘟嘟囔囔地摸了摸林渊刚刚掐的位置,“……而且当时你不让我报警。”
这不是废话。
林渊心想。
他要是以强奸罪或者猥亵罪进去了,林以宣十几年以后怎么考公考编。
现在就业压力多大。
他也懒得兜圈子,问:“所以我和你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你提到的心理医生的身份,是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吗?”
“你结婚的第二年认识的。”沈林洲道,“当时,你是一名患者。”
林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我有精神病?”
他是“患者”?
沈林洲突然笑嘻嘻地凑近林渊:“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理解的,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你现在这一面,很有趣哎。”
他比林渊低两厘米,一凑近,林渊便看见他光洁的额头和笔挺的鼻子,眼尾有一颗小痣,那双眼睛抬起来的时候,瞳色很浅,暴露在林渊眼里,从浅棕色瞳孔里的倒影能看出自己的面容。
林渊没有拒绝,虚扶了沈林洲一把:“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没和我说上一句话。”沈林洲笑了笑,“真的,特别高冷,或者说特别沉默,宋开景介绍你说你有抑郁症。”
林渊没有贸然接话。
他有点儿分不清沈林洲说的是真是假,再问下去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沈林洲口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是他吗?
林渊想起宋宅二楼的书房,那一整张房间的游戏光碟和手办。
他确实游离于家庭事务之外,更拒绝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如果说之前林渊以为是这具身体对这桩婚姻不满意,或者觉得限制自由,那如今显然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由。
而宋开景对这些漠视采取的是默许和容忍的态度。
“我的变化这么大吗?”林渊语气意味不明。
沈林洲凑得很近,离他几乎一掌的距离,再近一些,便要相拥到怀里,林渊的身体向后捎了捎,卡住沈林洲的距离:“沈医生这么照顾病人的?”
凑得近了,他能感受到沈林洲的温度,脸对着脸,他应该喷了香水,味道很淡的山茶青,刚好摸到对方亚麻灰的修身衬衫,领口有些皱,下摆抻到腰里,小腹的肌肉紧实诱人。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一夜情对象。
内心有些意动,不过与之浮上心头的,是防范和警惕。
天空暗沉,几多云在飘,这个季节依然多风多雨,要等到真正的春暖花开,还有一段距离。
沈林洲道:“我开了民宿的房间。”他的手已经摸索到林渊的腰上,如同一条蛇一般灵活地绕着他,轻微的凉意带来一些痒意,林渊却没有动。
他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对眼前这个人有一些隐约的抗拒。
“可以放手了,沈林洲。”他推开怀里的人,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抬起眼,似笑非笑,“既然都失忆了,那我们之前的床伴关系作废吧。”
他没时间应付这么多人。
回到录制的小院时,已经接近凌晨。
走廊却亮着灯。
林渊本来以为没有人,望着这点儿光源,稍稍愣了下。
是斐嘉玉。
斐嘉玉住的卧室在林渊的东侧,不大不小,一般很少发出声响,如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却穿着白天的衣服,妆还没有卸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摸索什么。
看见人,他瞬间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眼神里残留些许迷茫,过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
这是他第二次大晚上碰见斐嘉玉。
“还没睡吗?”林渊问。
“稍微有些失眠。”斐嘉玉抿了抿唇,道,“下楼煮点东西吃。”
林渊“嗯”了一声,掏出钥匙,旋了旋房门的把。
“林哥吃吗?”斐嘉玉问,“我多煮一份。”
林渊转过头:“你晚上吃什么啊?”
“泡面,牛腩味儿的。”斐嘉玉语气轻轻,道。
林渊还真有点儿饿,听到泡面,他眼睛亮了亮。
30岁的年龄20岁的胃,米其林也比不过油耗大的垃圾食品。
“吃。”他道,“一起去厨房。”
灶上终于开了火。
斐嘉玉走路蹑手蹑脚的,和做贼一样,估计是怕打扰到别人,林渊揣着个兜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觉得有意思。
两人这才是隔着镜头,第一次私下里交流。
斐嘉玉问:“哥这么晚才回来?”
“嗯。”林渊笑了下,侧过头,“你呢?睡不着觉吗?”
斐嘉玉在他这印象里昼伏夜出的,能在各个古怪的犄角旮旯的偏僻地儿见到,一款夜猫子。
“嗯……”斐嘉玉过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睡不着觉,就是感觉晚上自由一点,白天全是摄像头,让人不舒服。”
林渊侧眼望了望斐嘉玉,道:“这样。”
艺人在直播镜头下,很多举动确实容易变形。
摄像师扛着长枪大炮对着人,只是录制还好,直播确实有点儿吃不消。
斐嘉玉收拾厨房的速度很流畅,洗锅、煮菜,他的长相看样子不像是精通这些的,林渊一时竟然找不到打下手的机会,他干脆靠在门边,低头思考自己的事情。
和沈林洲的对话实在有些玄乎,林渊信了一半,剩下都持保留态度。
他自己也不是个爱写日记,记录美好生活的人,冤没头债无主,也就大概翻翻相册和通讯录,能找到点儿过去生活的痕迹。
林渊低下头,点开手机相册。
几乎没几张照片,不知道是被谁清干净了,仅有的几张,几乎都是意味不明的风景照。
没有游戏截图,没有亲子照片,倒是前两天他陪着林以宣出去吃汉堡,给小孩儿现场照了一张。
林以宣捏着汉堡,对着镜头傻乎乎的笑,脸上都是胶原蛋白,一戳一个小梨涡。
挺可爱。
按照他自己的习惯,他会把照片和重要的文件放在哪里……
一个专用的u盘?
另外,他这些年身体不好,不可能没有病例报告单。
他不会记复杂的位置,这些东西估计会被他放在一起。
方便面下了锅,金黄的色泽配着翠绿新鲜的葱花,汤味新鲜浓郁,斐嘉玉将第一碗面递给林渊。
方便面上还打了一枚鸡蛋。
林渊道:“谢谢。”
斐嘉玉抿嘴笑了笑:“没事。”
多煮一包面而已,举手之劳。
第二期节目播出之后,《满分生活》在网络突然爆火。
再加上一向不接综艺、闭门谢客的楚一清作飞行嘉宾的热度,这档名不见经传的综艺仿佛成了时尚热门。
饶是宋开景平常一向不关注短视频消息,但他一点开手机,消息便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林以宣晚上睡觉的时候兴高采烈,说同学今天刷到他爸爸了。
宋开景不语,只是笑着哄他睡着,眼神淡淡。
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在心里生根,他并不为之欣喜,但也无法阻止倦鸟飞离巢穴。
望着林以宣的睡颜,宋开景有些迟疑。
他不确定林渊喜不喜欢林以宣——这个孩子来路不正,而且,他似乎更喜欢女孩儿。
直播间里的年轻面孔一茬又一茬,让人眼花缭乱,哪怕知道他应该更信任一点自己的枕边人,但依然会忍不住拿他自己和那些戏子作比较。
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女孩儿给林渊,凑成一个好字,他那么有责任感,怎么可能弃家庭于不顾?
宋开景想。
他摸了摸林以宣的脸颊,小孩儿的眉眼和林渊很像,睫毛浓郁,脸颊的肉确实很软。
独生子女总是会孤单一点儿的吧?
言婷今日闭门谢客,她有一尊大客户要来。
这里地处郊区,旁边是摩肩接踵的高楼大厦,是城市新中产的聚集地,医疗设备齐全,医院、学校和新建的商场摩肩接踵。
私人医院里,瓷砖和花卉是最不稀缺的装饰品,一间病房便是天价,更遑论医院的停摆,言婷照例对三楼的院区做了全方位的消毒,一大早便到办公室里准备。
宋开景来的时候,正是中午。来人穿一整套的淡蓝格纹西装,容貌出挑,言子婷连忙上前迎接:“宋先生。”
“你好,言大夫。”
宋开景大步流星地进入院区,言婷在身后追赶,她道:“您今日预约的项目确认是私处祛皱美白、紧致提拉、丰胸这三项吗?”
“对。”宋开景道,“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言婷道,“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您请。”
全程由言婷把控。
她今年五十二岁,已经到了将近退休的年龄,一生投身于妇科研究,在业内地位崇高,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人,但对于宋氏董事长是双性这件事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给一个社会性别为男性,甚至还是金字塔顶尖的成功人士接生,挺具有挑战性的。
这件事儿捂得严严实实,作为宋董的私人医生,言婷过了一会儿,才问:“宋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最近是在备孕吗?”
“对。”
言婷笑了笑:“宋先生家庭幸福,小林这次不来吗?”
她对林渊的印象有限。
很沉稳寡言的一个小伙子,做人做事淡淡的,看不出和宋开景有很深厚的感情,偶尔的几次接送,两人之间也并不亲昵,保持在疏离有余、相敬如宾的状态。
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林渊在医院三区的休息室和其他病人聊天,笑容难得和煦,很投缘的样子,言婷例行检查,倒是颇为惊讶。
小伙子长相周正、仪表堂堂,难得的容貌,笑起来的时候自带痞气,让人目光向他那里集中。
自那次之后,但凡宋开景来院区做定期身体检查,必定需要清场。
以一个女人和过来人的角度,言婷不觉得林渊很爱宋开景,但这样的话她不会说出口。
家庭幸福就完事儿了。
“谢谢。”宋开景弯了弯眼睛,“他去录综艺节目了。”
言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谨慎地问:“小林吗?”
林渊的性格……录综艺节目?
“嗯,他应该不想让我跟着。”宋开景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心,“……我和他意见不太一致,那个地方偏远,而且工作辛苦,每天十几个小时对着镜头,他大病初愈,身体不可能吃得消。”
但林渊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转变了一点儿。
愿意甜言蜜语地哄他,一家人出去郊游,已经给足了脸面,宋开景不知道如果自己驳掉他突如其来的想法,林渊会不会重新用冷漠的表情看他。
短暂的尝过甜意之后,他就不敢再重新吃一遍苦头。
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言婷冷眼看着,她其实不想掺和这些顶级豪门里的事儿,为宋开景服务六年,其他方面也捉摸不透雇主的想法,唯独对雇主的家庭地位和观念还是有两三分把握的。
宋先生拗不过小林,又不敢来硬的,来这抱怨几句,其实也就只敢发发牢骚,回头照样无怨无悔地回家伺候老公,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她道:“您放任他去折腾,松紧要有度,不要把人拴在身边拴死了,是人被管着都不可能开心,到头来反而有了裂缝。”
这种话狗听了都摇头。
偏偏宋开景还真吃这一套。
“我懂您的意思。”宋开景脸色稍霁,眼睛抖了抖,手握紧,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言大夫,我丈夫很久不愿意和我同床共枕了,我有各方面的顾虑。”
言婷不敢说话。
她宁愿自己一开始没猜到宋开景想要干什么。
宋开景也没有多和言婷交流的意思。
顺产生完林以宣之后,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身体的问题,特意保养的女穴不再紧实,乳房小幅度下垂,没有特意托垫的胸罩,上体并不如之前好看。
他清楚地记得林渊之前爱操弄他的一口女穴,几乎把这块地方当作宝藏地,他是双性,发育得其实并不完善,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酒后,捅进去的时候,他只感受到了下体撕裂般的痛意。
疼得他直流泪,又忍不住想要抱紧他,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快慰。
后面他咨询了医生,特意注射雌激素,做了一些手术处理之后,才拥有了完整的子宫和女阴,特意催了乳,但穴被操着就成了天天流水儿的熟妇逼,林渊只是偶尔例行公事地操一下,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尤其是年龄稍长之后,焦虑如影随形。
林渊更喜欢紧紧的小穴,他希望爱人托着他操干的时候腹部更紧实平坦,没有多余的褶皱和赘肉,哪怕彼此亲昵的机会并不多。
平台算法推荐,总会有一些明明婚姻平稳,但伴侣追求新鲜感,打小三之类的内容,宋开景最开始并不点开,他不觉得林渊会出轨。
更何况,林渊一直乖乖地待在他的视野之内。
但林渊仅离开了两天,那些想法便不由自主地不断冒出来,逼得他辗转反侧。
那么多新鲜面孔,比他年轻太多,哪怕丈夫并不喜欢某一款,但年轻的肉体总是更值钱的,便是妓女,年轻时候卖也比老了更高价。
万一,哪怕只是万一……
林渊是个狗肚子。
如果说二十岁,他或许觉得面不错,但他现在三十岁……
他会觉得这是国宴。
这具身体在豪门待腻了几年,按理说多少也该是入乡随俗的道理,偏偏还是吃不惯上流的餐点,尚且不如一碗普通泡面暖胃。
谁能拒绝一碗加了蛋的面?
斐嘉玉吃得不多,小口小口抿,他已经卸掉直播里稍显厚重的妆面,露出属于这个年纪里瓷白无暇的肌肤,拿一个小镜子,在观察自己的黑眼圈。
然后发出很小声的叹气。
这种动作但凡换个人都显得女气,偏偏他做得自然,有一种单纯的可爱。
林渊这才发现,斐嘉玉的骨相底子很不错,他镜头前妆浓,肉眼看着很不服帖,让人觉得各方面都下手重,如今素颜的打扮反而更出挑。
“嘉玉,你的化妆师之前是给女艺人化妆比较多吗?”他咬了一口蛋,以闲聊的语气问。
斐嘉玉慢慢抬起头,先“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对,林哥怎么知道?”
“看眼妆的画法看出来的。”泡面热气腾腾,林渊笑了下,道,“我退圈之前也做过偶像,那会儿找好的化妆师难,所以稍微会有一些知识面。”
何止是找化妆师难。
最初还没有出道的时候,他和楚一清被公司放养,偶尔需要化妆出镜的时候,基本需要自己动手。
他道:“感觉你可以多强调唇妆。”
斐嘉玉山根长,再强调眉眼,容易比例失调。
斐嘉玉望着林渊,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
他道:“我知道了。”
林渊总觉得斐嘉玉不自在。
这份局促在节目里尚不明显,如今两个人私下里聊天,便被展露的淋漓尽致,他不知道斐嘉玉在紧张什么,但也尽量充分理解。
毕竟他也是没话找话的类型。
吃完面,斐嘉玉说帮他洗碗,林渊抢先一步提碗进了厨房。
回到房间里,他对着洗漱池的镜子刷了牙,望了望自己镜子里的容貌,是印象里的同一张脸,状态比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但依然能感受到一些不明显的,岁月流逝的痕迹。
这种感受很奇妙。
他的灵魂似乎都因为这一具身体的存在,一言一行变得更合乎实际年龄。
一种无名的、矛盾的契合。
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到现在还没接受完全,抑郁的可能性林渊从来没想过,原来他不止身体有病,精神也是欠佳。
任何困难都能打倒他。
但他其实也不至于抑郁。林渊心态一向很稳,他和楚一清都糊得很稳定,没后台没资源没前景,偶像行业当时是一款舶来的三无产品,还没有过了明路,市场是纯粹的蛮荒,他们是第一批试验品,前路不明,也有过一些事业的起色,但甚至还没有去酒吧驻唱赚得多。
理由也简单,倒不是他生活多乐观积极,睡一觉醒来充满明媚阳光,而是那种情况下他尚不抑郁,没道理后面当豪门赘婿的时候抑郁起来。
楚一清后面似乎是成功了,未来证明他大红大紫,但是同样的,市场大浪淘沙,留下的不是爱豆楚一清,而是影帝楚一清。
谁也不知道,影帝曾经拍戏连哭都不会哭,抗拒面对很近的镜头,演过公司年会很烂的情景剧。
当然,他记得那场舞台事故前夕,罕见都有过一次机会。那次机会促成了他和楚一清的演出,然而站在十年后的角度,也间接促成了双人组合的解散。
具体发生什么,当事人之一知道的甚至没网友知道的多。
楚一清过两天要来当嘉宾,再装不认识可能也装不下去,林渊火速关注了几个营销号,搜索微博的事件关键词。
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打算做一些赛前准备。
这会儿因为他接了个综艺,勉强算是在娱乐圈仰卧起坐、原地复活了,因此几年前那些八年前过期的瓜又反刍起来,论坛隐约又有了讨论热度。
【初恋回归,谁还记得你组八年前的组红小爱豆。。。。】
【电子小狗会梦见仿生主人吗:
刚刚看了新鲜热乎的直播综艺,本来打算审判审判,没想到死去的记忆突然诈尸了,一下子年轻十岁,何尝不是另一种淡淡的幸福。
写这个帖子需要一点勇气做前摇,众所周知,阿拉楚老师唯粉的战斗力,诛邪退避、血溅三尺,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惊呼不可战胜。所以我打算长话短说,有冒犯的部分那可能是我真的无意中想要冒犯一下。
本帖又名:楚影帝的素人前夫,建议心脏病、高血压、孕妇及哺乳期唯粉跳过。
话休絮烦,给组内列位新人科普一下,俺们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楚神,当年其实也是卖过腐的,那段时候楚老师还是纯粹的新人,和退圈素人林渊组了个双人组合,卖得风生水起、藕断丝连,这对的cp粉甚至比唯粉多的多,当时楚老师还没有拿到金棕榈,成为内娱唯一真神,荣登t0尊位,从此统治五个赛年,横断万古。。。性格还是比较ipone手机,蛮内敛的,当时舞的还是人妻小媳妇人设,特别夫唱妇随的一款新时代娇妻。
举例:演出的时候衣服要穿素人老公的,水杯和素人老公是同款,老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老公录制单人专辑我们作为娇妻的基本素养,晚上不睡觉,熬大夜陪他录,然后在微博发老公的单人背影照片,配eoji“月亮”。
[配图]
黑漆漆的录音室,月亮在哪里啊小哥哥。
同样,作为一款听话的人妻,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素人老公的茶我们亲手泡,中午吃的盒饭我们亲手做,碗怎么能让老公洗,都是我顺手的事,而且两人是一起住公司双人宿舍的,估计就差给老公手搓内裤了。
其实我觉得以当时小情侣的热恋期,楚老师真的愿意做这种事
糖太多了,放现在都是蒙古战犯,被清粉追着举报。。。你们爱看等我继续建设一下主楼,很多图还在我的网盘里存着,没想到还有可以见光的一天,臣妾也算瞑目了。
话说好景不长,后面素人哥因伤退圈了,据说是舞台事故伤到腰椎,没有办法再进行剧烈活动,不能久站,所以做不成爱豆。
当然,我朋友说素人老公早生五年,要不然可以搞直播带货,丰富一下退休生活。。。至少对比那些需要爆改的稠人,对我们的眼睛很友好。。。
这款产品从此被埋到泥土里,成为时代的眼泪之一。。。今天楚老师破天荒要去综艺,吓得我回看三遍,今夕是何年。
只能说依照楚老师目下无尘的性格,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会有这个综艺,也懒得了解,除了旧爱,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点进来又出去,怎么还有人推过期产品。。。49年入。。。】
【抬头看看组名,今夕是何年】
【我们组有自己的康熙来了。】
【let’s文艺复兴。】
【楼主速速更新,虽然理智上我觉得是一款过世产品,再炒有点昧良心,现在应该是纯陌生人关系,但cp脑告诉我,他们曾经爱过。】
【妈呀。。。谁?这个楚老师是我想象的那个楚老师?是拉郎吗。】
【笑翻了,喜报:他超爱。】
【从未听闻,非常稀奇的一款仰韶文化远古遗址,蹲蹲。】
【当时跟风磕过,依稀记得cp名还叫元青花,很昂贵很好的一款cp名,听起来要发财了;逆cp叫一元,听起来要上交给警察叔叔手里面,所以我被迫选择了前者。】
【我正在砍元青花cp一刀,砍掉了一元,你也来试试吧!】
【唤醒了我的dna。元青cp,请你们给我记住,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糖要让你们记住,但请你们给我记住。】
【莫名其妙的帖子,硬控我三分钟。】
【主楼的这一点元青花糖就是你审美认知的全部吗?】
【还是我初中磕过的,真的好磕,糖特别密,依稀记得素人老公特别有魅力一款爱豆,当时唯粉骂楚一清倒贴。。。团人气票楚一直打不过林,楚卖腐挺厉害的,糖很多,cp粉和毒唯撕得特别精彩,不过舞出圈的还是元青花cp粉,妈呀我竟然还记得这么多。
唯有感恩,谢谢楼主,治好了我多年的阿尔兹海默。。。神医。。。妙手回春。。。】
【偷偷问一句,体感清粉战斗力只能说还行吧?没见过他们挑事儿啊,很温和,为啥主楼说的这么不客气,不理解。】
【怎么说呢,回楼上,楚一清升咖之前血雨腥风,屠版屠头条的时候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基本上只有老组员有印象。只是如今已在level,粉丝没茬找自然就粉随蒸煮低调了,也不失另一种别样的温和。】
【笑得,你组真是每天都有新鲜血液循环。横断万古楚天帝,们开动小脑瓜,猜猜楚天帝为什么叫楚天帝?】
【看到主楼我心里咯噔一声,您,是怎么想的呢?中间忘了,不要叫素人老公了,请尊称他一句素人前夫哥。】
【这是可以说的吗?他们当时给我的感觉,是真gay子】
【当地很恩爱的一对小情侣是这样。】
【看了直播,前夫哥其实挺蛊的,性格也好,不妖妖调调,不是很搞笑的性格吧,但你就是忍不住想去看他。。。很大大方方的一位素人老糊豆。。。】
【大大方方,稳稳当当,东百人ptsd动了。】
林渊看了半晌。
很多热词黑话已经变得足够陌生,然而基本的中文理解能力还在,他翻了前几十楼之后,就大概知道这是个口水贴。
他没什么多余的感想,漫不经心地将手点到返回键,即将退出页面,便看到楼主一分钟前,新发布一条内容。
林渊的手顿了顿。
【电子小狗会梦见仿生主人吗:
插句题外话,其实当时元老师退圈其实也不止是因为那起舞台事故,很多人复习课件的时候不认真,以为我们元老师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其实不是的,罚你们抄元青花家规三百遍,以儆效尤。。。
这件事后面主办方有人进了监狱,罚了五十万,应该是顶格处罚了,赔偿没有具体公布,但是是几个月之后,这对组合才解散的,单人时期楚老师也没有直接做演员,而是出过一张唱片过渡,主打歌是《星雨夜》,大部分人可能都听过,但都以为是出事儿之前发的作品,里面的和声之前有扒出来过是林渊。
[链接]
有粉丝扒出来初版的练习视频里混响的使用乐器和伴奏部分都有贝斯,正式版里面没有,而林渊很擅长弹贝斯,如果你们愿意听这个小糊团的歌,会发现他很喜欢低音大鼓。。。
另外那首歌其实也不是楚老师的风格,组里有不少帖子都怀疑其实是元青花两人共同完成的作品,愿意搜细节的老婆们可以善用组内搜索功能。】
《星雨夜》?
林渊怔了怔。
音乐的旋律近在耳畔,几天前他还在录音棚为这首歌混音,但这首歌的名字,按理说其实应该叫做《星与夜》。
作词和作曲都是他,送给楚一清唱,星星指的便是楚一清,而夜说的是他自己。
名字听起来挺轻音乐,实际上是一款慢摇情歌。
这首歌当天已经定了要上台演唱,共计十分钟的舞台表演时间,能容纳两首歌的容量,《星与夜》放在最后的五分钟里,如果不是那场舞台事故,不会有延后面世的可能。
【电子小狗会梦见仿生主人吗:
元青花的分手个人推测应该是在这之后,《星雨夜》是最后的断头饭。因为这首歌的作曲人写的只有楚一清一个人,改成很别扭的独唱版本当然得承认高潮部分是好听的。之后一个彻底转向影视剧,另一个在荧幕中消失,哪怕综艺和采访也再也没有提到过彼此。
这对在我看来有一种阴间风味的好磕,那就是两人后面突然默契地不再互动,明明上一秒还在热恋期。。。就在舞台前一秒楚一清的微博还在发自拍照和夜宵,控诉素人老公不让他吃蛋糕。。。
[图][图][图]
楚清你为什么吃不到蛋糕还笑这么开心,是不是晚上可以吃点儿别的东西补补。。。
不懂的朋友带入一下,哪怕你的好闺蜜让你不要吃蛋糕,但你练完舞馋得不行,你会听吗,还是只觉得莫名其妙。。
另外p2,楚清你自拍就自拍,不是不让拍。为什么要带队友,而且还光明正大的偷拍?队友在旁边切个水果都要被你偷拍入镜一下,占据一半的构图,考虑过队友的隐私权吗。。。
喜欢考古的朋友翻翻微博。。。楚老师的微博没锁,可以直达十年前,你们会惊讶的发现。。。原来,楚清不是不会笑,只是对素人老公笑。。。
好了,这个时候唯粉可能会骂我了,但我说对啊,元青花,就是一款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badendg,商业卖腐明显的,断崖式分手的,但是两人那一段最困难的时间里确实爱得特别真的一款过世cp,正如一句歌词所说,‘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走过籍籍无名’。。。两颗心曾经靠得很近,但是最终就走散了】
林渊关掉论坛。
看完帖子,也不算没有收获。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工作人员喊起床,拉了一个大巴车过来,要去拍外景,带嘉宾去景点游览、团建,和景区npc互动。
这样的行程安排比呆屋子里做饭有意思。
林渊睡得迟,起床也慢,还穿着件白t在洗漱的时候,便看见徐言已经光彩照人地推开门进来,上身是浅蓝色的夹克衫,卡其的休闲长裤,很简约配套的一身,显得腰线很高。
徐言长相其实放娱乐圈里不算拔尖,天价的医美费用堆叠出他的优越脸型,但他会身材管理、加上衣品也好,远看也是个很有氛围感的帅哥。
“你还没收拾好嘛?”徐言笑眯眯地道。
“嗯。”林渊困得很,没什么搭理人的意识,徐言就耐心地等,过了片刻,他才转头,道,“很快。”
徐言提醒他:“还没化妆。”
“来不及化了。”林渊擦了把脸,“算了,没事儿。你今天早上几点醒的?”
徐言的这身装潢,一看便是用心装点过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精心护理,莹莹润润。
徐言道:“四点半,困死我了。”
林渊:“……”
难怪那个时候走廊踢里哐啷,原来对面徐言的化妆师已经起床工作了。
像是那种哪怕出门倒个垃圾,也要全妆并首饰配齐的人。
他洗漱完,擦干净脸,随便加了件外套,换了双鞋,便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徐言喜欢跟在他旁边,按理说没必要,找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卖腐不是什么明智之策。
来到一楼,时间不早不晚,秦乐心和王薇,冯倩薇都陆陆续续到了,镜头已经打开,因此大家虽然都有困意,但还是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纷纷寒暄起来。
“早呀,倩薇姐。”
“小言今天背了斜挎包?”
秦乐心也化了全妆,眼睛不由自主被林渊吸引,捂着嘴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线:“我天,林渊你好高好帅!”
徐言和林渊一前一后下来,直播间都粉丝早就翘首以盼,一瞬间,都是舔屏的声音。
“素颜的林哥。”
“抱歉,刚刚又在想林渊了,但现在我不禁又开始想,如果后面再梦见林渊……抱歉我又在想林渊了……我不禁想要是能再看到185素颜帅哥?抱歉,我不能再想……素人哥,真的很对不起,我又在想林……”
“三十岁的状态这么绝吗?”
“问一下,这哥是楚神的前队友吗?”
“是,很好的一款行走的衣架子,沉淀八年已成素人,微博是不营业的,公司是没有的,年龄是30的,全靠脸死撑,入股不亏。”
“啊啊啊澄清一下,是二十八岁,还没有三十而立!!!”
“巅峰迎来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我们林老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青年穷握拳”
“这个年龄,再过五年就是中生了,男演员的优点是花期长,不是花期迟。”
“素人哥怎么连脸都是素的,化妆师呢?”
“一素到底。”
“笑得,素颜和旁边的徐言打得不分伯仲,赢麻了。”
“徐言粉别装了,脸能甩徐言三条街吧。。。”
“徐言今年多大啊?怎么甘心被素人哥艳压的。”
“他超爱吧,看样子似乎很喜欢和林渊黏在一起的样子,表情挺满足。”
“帅哥爱和帅哥玩。。。”
“不是,徐言小动作真挺多的,喜欢拽林渊衣服又是什么毛病。”
“秦乐心,收敛一下你的笑容。”
节目组准备了早餐,大概五分钟,斐嘉玉便下来了,人多的时候他话少,声音不大地打了声招呼,自己找了个空位置,坐到一边。
场上只剩下一个空位置,王令西的位置。
大家又等了一会儿。
大巴师傅已经停好车,这个时间点儿,按节目组给的流程表来说,也该出发了,但王令西似乎还没有收拾完下来的意思。
斐嘉玉昨天和王令西有接触,他先站起身,道:“我去楼上看一下王老师收拾好了没有。”
他上去了,又下来,摇摇头。
王薇问:“什么情况?”
斐嘉玉道:“王老师还在听戏。”
冯倩薇没忍住,“噗”一声笑开:“干啥?听戏?”
“豫剧。”斐嘉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可能还得一会儿。”
场上一时间有些冷。
大家都被这个消息的罕见给震惊住,又碍于镜头,谁都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王令西姗姗来迟。
“走吧。”
略过这个插曲,路上挺和谐。徐言专门准备了一个拍立得,被秦乐心和冯倩薇借去拍照,林渊坐在大巴上靠窗的位置,过了两秒钟,慢慢祥和地合上眼睛。
他愈发觉得这具身体和二十岁时候的不同之处。
之前熬大夜轻轻松松,如今只是稍微折腾一下,就需要补觉。
车里吵吵嚷嚷,洗出来的拍立得秦乐心不满意,徐言凑在旁边放相纸重拍,王令西闭着眼睛继续听戏,斐嘉玉在拿手机拍风景照。
林渊睡得不动声色。
他浅眠的时候睡姿好,脑袋枕在靠椅上,闭着眼睛,几乎和醒着没什么区别,弹幕是最早发现的。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我只保持我的沉默物理意义”
“昨天挖矿去了吗?感觉哥很辛苦的样子。”
“太累了吧,双人任务靠单人完成,队友是拖油瓶确实挺累的。”
“也没有吧,有的人晕车就是倒头就睡。”
“睡姿好乖,萌萌的。”
“车里好吵,这也能睡得着吗?”
“少侠好睡功。”
“摄像头能不能再近一点儿,好乖好萌。”
过了一会儿,徐言拿着拍立得回来才发现林渊睡着了,他愣了愣,旋即用林渊的睡姿作背景自拍,弯腰露齿笑着比了个耶。
拍立得的相纸很快捂热,他把照片放在怀里,捧在手心观赏。
“靠,徐言你。。。”
“潘金莲勾引武松vp结算页面。”
“有一种把小叔子药倒的春风得意。”
“感觉氛围还挺好,这破综艺是怎么做到人心散成这样还能看的。”
“斐嘉玉已经在后面拍了十分钟的云了,哥你的目的是?”
“斐嘉玉是这样,粉丝都习惯了,微博是不营业的,风景是要发的。”
“感觉斐嘉玉的微信名叫热爱自然。”
“这哥挺佛挺实心眼的,你就让让他吧。”
大巴一路驶到山脚下,下了车,便看见远处群山环绕的美景。
“好漂亮。”秦乐心忍不住道。
山脚下坐落着一处实景小镇,可以跑图做任务,同样,也有可以休息的店铺和空间。
嘉宾们需要换古装戏服,更换不同的身份。林渊抽中的身份是一名剑客,化妆师圈内俊男美女见得太多,见到这张脸,还是忍不住惊艳了一下。
“您皮肤真好。”她竟然觉得自己略有些紧张,道。
平日里早睡早起,吃得少油少盐,能不好吗,林渊心道。
二十岁的时候靠年轻,三十岁的长相靠自律。
他的饮食其实都算不克制的了。
宋开景更恐怖,他对身材的控制已经到了苛刻的地步,碳水摄入量精确到克,同时还坚持健身,设身处地代入一下——
算了,有些代入不了。
即使做练习生对体重、身高的将近严苛刻林渊也从来没有这样虐待过自己。
休息室外,直播间的观众嗷嗷待哺。
“古风造型,有点期待哎。”
“不是哥几个,空景看半个小时了,还不出来?”
“体验到等女朋友出门的心情了微笑”
“别的节目养眼,《满分生活》挺护眼。”
弹幕又多又密,摄像机不可能真拍化妆间的化妆过程,只能把镜头对准了山上,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渊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本就身量高,此刻一身苍青色缂丝对襟圆领袍,几乎飘飘欲仙,为了贴合人物设定,戴了个宽大草笠,长发束于腰后,腰间佩剑,信步走来,剑眉凤目,如同一把出鞘见血的宝剑,挺拔锐利,浪荡中带着肃杀之气。
化妆师给林渊的妆很淡,只是上了薄薄一层底妆,高清的直播镜头下,甚至能看见他淡淡的黑眼圈和睫毛,仿佛当真是古代的剑客,立于青山绿水之间。
林渊对着镜头,右手一扬,剑尖飞起,熟练地挽了个剑花,挑了挑眉,道:“只有我一个人?”
他还不知道,弹幕只静了一瞬间,突然就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帅哥你谁??”
“被这张脸霸凌了,打120有用吗。”
“哥我记得四十分钟前你还在酣睡中,现在是要去杀人吗?”
“前一秒:懒羊羊。
下一秒:李寻欢。”
“我来递刀子。”
“想过会帅,没想到帅成这样。。。”
“这是哪家的衣服啊?我天,武侠剧需要他。”
“影视剧也很难找出来这样帅的吧?”
“刚刚去淘宝搜同款了,建议别买,感觉买家秀那些男的穿起来像西厂太监,我说话直对不起。”
“哥你这样的长相身材当初退圈的目的是?”
“对颜控好友好,垂直入坑了。”
“有点恍惚,记不起来40分钟之前林渊长什么样了,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他睡眼惺忪,似乎是晕晕乎乎被徐言拽下车的。。”
“好起来了,内娱产业升级了握拳”
“没什么技巧,就硬帅。”
开场太惊艳,接下来,王薇、斐嘉玉出来,都没引起什么大的反应,秦乐心扮演的是宰相府的千金,她演惯了偶像剧,穿古装出来,确实有独特的韵味。
而林渊的任务是去抓获和穷书生私奔的秦乐心。
穷书生是斐嘉玉。
他一身状元郎的打扮,手里拿一把“倜傥风流”折扇,找了个角落自己站着,表情无波无澜。
“有毒。”秦乐心听到任务,大概知道这是一个猫鼠追逃游戏,“你们节目能不能尊重一下千金小姐的私奔自由啊?”
同时,七个人中,两个人都有隐藏任务。
几个人任务确定,其实虽然每个人很有身份和路线,但大部分需要和npc交互的部分也很重合,剩下的大部分可以自由探索,没什么剧本,全靠临场发挥,很考验嘉宾和npc的应急反应能力。
林渊打开任务锦囊:“现在去武林盟报道。”
小镇很大,彼此分开之后,竟然真的像个偌大的镇子,摄影师一路跟着林渊,见青年人似乎并不急着做任务,而是掂量着手里的锦囊,似乎若有所思。
“有点饿了。”他自言自语。
“……”摄像师默不作声地跟着,想提醒他武林盟在路的左侧,但职业素养让他不能说话。
林渊径直拐进一家黑店。
阴森森的装饰,整间屋子都是漆黑的,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看见林渊,似乎并不惊讶,问:“您来养生堂,所为何事?”
林渊一板一眼:“要事。”
“哦,什么要事?”
弹幕里的观众也慢慢反应过来。
“是有隐藏任务吗?”
“感觉很神秘的感觉。”
“不是要去武林盟报道吗?杀手同志,你不专业。”
“好尬的台词,电视剧里出现我是一概不看,综艺里我是逐帧观看。”
“你这是想看任务吗?你是想看林渊的脸。”
这样的综艺套路重复的很多,弹幕都还在聊林渊的脸——这玩意儿比综艺的游戏环节有意思多了。
林渊找了块墙靠着,拿着台本,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嗯……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黑衣人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两人握手:“宫保鸡丁咕咾肉。”
“鱼香肉丝盖饭香。”
后面的摄像师:“……”
憋笑憋得很辛苦。
弹幕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
“抽象中的抽象。”
“《满分生活》你出来挨打,什么若智情节设计,说了你又不高兴。”
“不过咕咾肉好吃的。”
“林渊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演员的信念感吗?”
“……再说一次,他是爱豆,老爱豆也是爱豆。”
“年近三十,正是唱、跳、rap的年纪,青春正当时。”
“女人成熟早,男人有后劲儿,所以男人三十岁等于女人十八岁,林渊你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入股了,我要当天使投资人。”
“没有到三十啊。。。最多二十八。”
“楚就是要来这档综艺?”
“纯路人,一想到影帝上这档综艺,要去骑三蹦子去菜市场花20烧俩菜,公用厨房,晚上喂鸡,白天说土豆土豆我就有点怜爱了。”
“高岭之花爆改田园人夫倒计时。”
“感觉林渊还挺乐在其中的,本天使投资人很满意。”
时间线林渊未失忆前。
5月的天气不温不燥,陈秘书照例将整理好的文件送往宋宅,自从权力稳固之后,董事长很少直接管辖公司,更多只把握大方向的决策,如今宋氏领投孵化的独角兽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前夕,其他投资商都乐疯了,热钱涌入,但董事长似乎没有再追投股份的意思,看情况并不愿意长期持股。
陈秘书没有再思考下去,了解这些讯息已经足够。
董事长喜欢听话的下属。
如果说最初的宋董手腕老练、杀伐果断,以铁腕之姿肃清集团,迅速掌权,坐稳了集团董事长的位置,那么现在的宋开景,早已经不需要这些多余的词汇来彰显他的显赫地位。
宋宅名义上是别墅,实际上几乎是一座庄园,从远看,绿柳如荫,环绕着潺潺流水,扑面而来的绿意清新,陈秘书抱着公文包,一路默默行路,等离得近了,恍惚间听见孩子开心的嬉笑的声音。
什么声音?
陈秘书忍不住好奇地回望过去,便看见三四个小孩儿在抢花园的藤架秋千,最中间的小孩儿看脸,他便觉得有些熟悉——长了一张和董事长有七八分像的脸,正在一把把旁边的小朋友推开。
花圃旁边,坐着一个很年轻、俊朗的男人。
男人面前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画板,穿一件清爽的纯白t恤,外链搭了一件格子外套,卷起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漫不经心地用水粉颜料涂涂画画,离得远,画板又背对着他,陈秘书猜不出他在画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见偶尔有孩子跑到他面前,他也没什么大动作。
嗯……不太对。
陈秘书仔细再看,有一个小孩儿因为跑得太急,从他身边溜过去,被这个男人顺手用水粉笔刷戳了一下屁股。
小孩儿趔趄了一下,又开开心心地跑远了,屁股上一道明显的水粉印。
陈秘书:“……”
他的脑海里同时浮起了一个自然的猜测,这位帅哥,可能是董事长传说中那位感情很好的丈夫。
感情有多好呢?
董事长甚至亲自为他的丈夫生下了孩子。
今天是5月20号。
新出的游戏似乎要更新大版本了,十几个648的套餐已经准备好,林渊坐在花园里,抿了口茶,略有些苦恼:晚上怎么分配游戏时间?
他的大脑因为吃药而滞缓很多,思考的时间变得久了一些,目光跳跃在眼前的林以宣身上,旋即又不在意地转向别处。
退休结婚后清闲的日子似乎很容易培养人新的兴趣爱好,林渊没有买包喝下午茶的兴趣,反倒是绘画、书法,甚至太极都略通了些,买个道士袍,买个爻卦可以去路边当算命先生了。
相当修身养性。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里琢磨着晚上打什么游戏,这样的悠闲直到看见宋开景,才停下。
小朋友的吵闹声很热闹,但并不刺耳,宋宅里很少能听到这些声音,只是偶尔,林以宣会被允许带同学回家玩,他的伴侣最近一段时间显然有些忙碌,平常规划的育儿亲子时间被迫瓜分出一部分,去处理公司事务,腾出了小孩儿难得的休息时间。
而同校的家长们也很乐意孩子和林以宣亲近。
……看样子,林以宣人缘挺好。
林渊一边将多出的颜料擦掉,脑子自动得出结论。
远处的花园在阳光下漂亮得如同油画,洋桔梗茂盛纷繁,如火如荼,林渊神色专注,林以宣偶尔跑过来,他拿出洗好的画笔递给林以宣:“来宝宝,帮爸爸画两笔。”
显而易见,林以宣对花没兴趣,更不乐意此时额外加一节水粉课,转过头就去找小朋友玩去了。
宋开景处理完几份文件,端着早上煮好的汤,轻轻走过来,他将汤放在林渊旁边的小茶几上,自己站在林渊背后,手搭在他肩膀上,如同收敛起杀意的竹叶青,漂亮的眼睛柔和宁静地垂下:“老公。”
林渊没有应他。
宋开景坐在他一侧,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布料柔软,反而贴合出他的身体曲线,在家里时,他特意将遮挡的束胸脱掉,遮掩不住的傲人胸脯明晃晃在林渊眼前晃。
林渊画完最后一笔,才转过头,挑挑眉:“怎么了?”
他表情不冷不热,宋开景抿了下唇,道:“你没吃早饭,我熬了盅羊骨汤,稍微垫一垫肚子。”
“不太想喝。”林渊站起身,将纸晾晒好,实话实说,“有点腻。”
他偶尔也不太清楚宋开景为什么执着于让他吃早饭,把他当残障悉心照顾。
他智商正常,饮食作息规律,饿了会自己找饭吃,实在不是很需要别人提醒。
“不好意思,老公。”宋开景轻轻道,“我以为……你想喝什么,我现在去做。”
画了一上午,成品总算没有那么一言难尽,近看还是有些粗糙,但从远处看,还算差强人意。
林渊抬起眼,仔细观察宋开景,那双眼睛剔透温柔,透着些猫似的温驯,阳光在他脸上透出一半乌黑的侧影,他不太确定对方在想什么,也懒得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
那碗汤早上七点便在厨房的小火上慢煮,煮了大概三四个小时,中间一直需要他照顾,宋开景没有提这些,坐在一侧,看林渊收拾画具。
像是闲聊一般,他会随意地挑起一些话题,比今天天气如何这类更有意思一点,林渊大部分会回答,很偶尔的,他也会将有些话题忽略。
两人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周围儿童嬉闹,花园里花开正好,宋开景靠得林渊很近,明朗的阳光泼洒下来,从上帝视角看,明媚和谐如画卷。
一个穿公主裙的女孩儿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小孩儿天然对危险源有感知能力,她越过宋开景,问:“叔叔,你在画花吗?”
对小女孩,林渊比对林以宣耐心得多。他低头笑了一下,道:“对,在画花园。”
女孩儿皱皱眉:“叔叔,你花画错啦,还没有我画得好呢。”
豪门的小孩儿很少有丑的——即使一方容貌有失,但好在交配就足以弥补至少四分之一的差额,而大部分人容貌只需要提升一丁点儿,都有很大的改观。
不过大脑缺根弦的倒是很多。
宋开景在旁边没有插嘴,在女孩儿说林渊画得不好的时候,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鲜明的不悦之色。但也只是静静看着,丈夫看起来似乎很有兴趣。
林渊歪了歪脑袋,效仿小朋友,眨巴了一下眼睛,特意拖长了语调:“那该怎么画呀?”
“我教你。”能教一个大人画画,对小朋友来说是很光荣,值得给小伙伴夸很久的事情,尤其是林以宣的家长,那是父母都说过不好惹的叔叔。女孩儿开开心心地道,“你要先勾线,定点,手不能飘哦,这个花亮部色就太重了,不好看,还有你的衣服上都沾上水粉颜料啦。”
“好哦。”林渊再次看了眼画,抓紧请教,“那叶子要怎么画呢?”
这就涉及到小孩儿的知识盲区,她纠结地皱了皱眉头,找不到语言来描述,要抢林渊水桶里的笔,“我来帮你画。”
那张画已经要晾干了,没等林渊答应,宋开景便先开口:“下次有机会再画吧,我们这张画作已经完成了,如昔应该也知道,再上一层水粉容易色彩不均,而且哥哥已经画很好了。”
他的重音在“哥哥”和“画很好”上面落下。
换得林渊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都是快奔三的年龄,让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喊哥哥是干什么?而且还是林以宣的朋友。
没准下次见面,林以宣和他同学就要叫他“老登”了。
习惯就好。
席如昔只好道:“好吧。”
宋开景弯弯眼睛,表情却没多大变化:“嗯。”
等到席如昔跑远,林渊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开景手紧了紧,问:“……老公,你喜欢女孩儿?”
“都很喜欢。”这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过去,林渊道,“怎么会这么说?男孩女孩儿都很好。”
是吗?
可想起刚刚林渊看小女孩儿包容的眼神,宋开景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焦虑。
林以宣似乎很少得到这样的待遇。
是因为是男孩儿吗?男人似乎都喜欢要一个小棉袄,都说女孩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林渊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宋开景突然低声道:“我再给你生一个女儿吧。”
这句话并非一时突然的决定。
而是很早之前就有计划,只是宋开景是双性,雌激素分泌不够,卵子数量少,天然就更难以受孕,所以一直没有怀上二胎。
凑这么近,林渊也没法当没看见,他揉了揉宋开景的脸颊,软肉手感挺好,和捏林以宣的肉手感差不多,只是相较于小孩子,更柴一些而已。
他道:“没关系,三个人也挺好的。”
真的很好吗。
还是在勉强?
男人心里自有答案,轻轻抿了下唇,他很少被安抚,被这样亲昵的动作一激,便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良久,才低声“嗯”了一声,眉眼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很快时间便到了正午,太阳攀至中央,日头稍微有些晒。
宋开景看了眼手表,道:“林以宣,好了,一会儿要吃中午饭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以宣眨了下眼睛,奶声奶气地环顾四周,道:“应该乖乖去吃饭。”
“对。”宋开景点了点头,道,“和朋友下次再玩好不好?爸爸也要休息了。”
林渊有腰伤,不能坐太久,他自己不在乎这些,也记不住,总让人操心。
管家和林以宣送他的朋友们回家,林渊卷起画卷,瞥了眼没人要的羊骨汤,也顺手捧上了。
总不能浪费。
“我帮你拿画。”宋开景说。
林渊转过头,也确实觉得不方便,分毫不客气地把画塞给他:“好。”
他收拾画收拾得匆忙,本就是练习之作,此刻皱皱巴巴,宋开景仔细将画的褶皱捋平,仔细欣赏。
用的是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林渊被看得发毛,过了一会儿,闭上眼装看不见,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要不然还是合上吧。”
“画得特别好。”宋开景眼睛亮晶晶,“老公,我给你开个画展吧?我办艺术馆给你搭台展出。”
“……”这一句话来得如同秋风扫落叶,快、狠、准,林渊眼皮一跳,愣是顿了顿,沉默了片刻,“no。”
他觉得以宋开景的执行力,说不定真能干出来这事儿。
这件事对宋开景在金融业毫无威胁,却足以让他在美术界和七零八落的娱乐圈声名扫地。
第一次见到楚一清时,林渊很难以想象他和对方会在后面搞在一起。对方拘谨地站在公司会议室门口,明整的玻璃窗映出对方浅蓝色纯棉的卡通短袖,黑色的运动裤和洗得发白的网面运动鞋,是最普通不过的高中生的打扮,脸却漂亮得出奇,很娴静、害羞地坐在那里,便让整个玻璃间蓬荜生辉。他明显有些紧张,椅子没有拉开便坐下去,一见到他,像做贼一样,心虚地叫了一声“林哥”好。
像是一只萨摩耶闯进了猛犸象群。
林渊“嗤”得一声,就笑开了,他挑挑眉,不说话,示意身后的经纪人:“这是我未来的partner?”
杨成志拍了下他的背:“八字没一撇呢,不准对外说。”
那个时候,练习生的风刚吹向内娱,偌大的公司,没人看好这片土地有偶像生存的土壤。作为公司里的资深经纪人,杨成志算是被下放了下去,这一批练习生里,毫无疑问,林渊都是最出色的那个。
无论是脸还是实力,几乎都是顶尖,出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偏偏那个时候,公司想让林渊以组合形式出道。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一位搭档。
楚一清混在若干人中间,仿佛只是买完肉送的一把只是长得格外水灵的青菜,一个搭头,林渊很难公正地给出一个优秀的评价,偏偏他是坚持最久的那个。
林渊当时忙着在酒吧做驻唱,白天练完舞,晚上组乐队唱点儿重金属摇滚,凌晨在狐朋狗友的录音棚睡觉,偶尔还要把个妹,写个课程论文,生活一团乱麻。
只是有一次,路过练习室时,楚一清坐在外面。里面似乎是被钥匙锁了门,他被迫在旁边的休息区换外套。
从后面看,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瘦高瘦高,胳膊看起来没二两肉,腰倒是纤细,只是对方胸脯的形状……
林渊走近,便看见楚一清警醒地穿好毛衣,转过头,望着他,脸色有点发白。
“你是双性?”他那会儿嘴欠,顺嘴问,“胸这么大,可以啊。”
楚一清没吭声。
无意间发现了可能是未来队友的一个秘密,林渊耸耸肩,缴了个代表和平的白旗:“不小心看见的,非恶意,不告密。”
——其实纯恶意。
阔别已久,这哥们儿的衣品似乎进展很大,好歹把那件卡通卫衣给扔了,穿了一身白t和牛仔裤,和时尚擦肩而过的穿搭,用脸来换得一次回眸。
楚一清不说话。
他站在那里,像是罚站一样,完全不知所措,含着一点儿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壮,这件事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渊觉得那一刻,他想一头撞死。
“你没有练习室的钥匙?”林渊没理楚一清的心理波动,甭管是男是女,哪怕是外星人都和他关系不大,除非消灭人类文明,否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拧了下练习室的门把,不出所料,没拧动,“哪个缺心眼的把门给关了?”
楚一清缓了很久,这个时候才说话:“他们去吃饭了,我暂时还没找杨哥要钥匙。”
杨成志不给钥匙,八成是忘了。
林渊花了三秒钟去思考楚一清话里的“他们”是谁,应该是锁门的练习生:“你不去吃饭?”
楚一清:“正打算去。”
“嗯。”林渊摸了摸兜里的练习室钥匙,拧开门,一进去,找到衣柜,都是些同期艺人的外套,他把这些衣服掏出来,放手里摇了两下,只见“当啷”一声,一堆衣服里掉出一个钥匙。
林渊把这些衣服重又随意地塞进去,新钥匙递给楚一清:“你现在有了。”
“……这是刘先恒的钥匙。”楚一清手放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抿了抿唇,“不好吧。”
“外面配一把五块。”林渊转个身,干脆地扔他手里,“他又不知道是你偷的,安心拿着就行。”
全程没动手的楚一清:“这不好。”
“嗯。”林渊看了眼他,点头,“走吧,去吃饭。”
林渊没多提这事儿,楚一清又话少,跟在他后面,如同一个尾巴。
那个时候,他还从来没有想到楚一清会是他未来的队友,和初恋。
林渊很快辞了酒吧的驻唱,退出之前的乐队。除了录音棚的兼职,他开始专心做练习生。
那一年,很多公司的练习生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新模式本就没有多少土壤,自然催不熟硕果,公司里招募的第一批练习生很快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杨成志用个人的关系,帮他们找了几份资源,做演唱会开场前的暖场嘉宾。
行程很快又多又密,合约期间,没有明确的正式出道安排,但各种通告已经将他们确定成一个具体的两人团体,偏偏薪资还是按照未出道时候来算,他们有了第一批粉丝,压力也随之而来。
性爱,是偶尔发泄的唯一出口。
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因此,和楚一清上床几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像是那天傍晚顺一把钥匙一样,想上就上了。楚一清胸大、屁股大,腰又细,像是标准的av里的女主角,清纯又骚,天生就是在他胯下挨操的命。
林渊心善,给楚一清开了个苞,把他从里到外翻来覆去透了一遍,楚一清攥着他的手,带着一点莫名的决心,表情要落泪不要的,全程盯着他的眼睛看。
杨成志有一次私下找来,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问:“你不觉得你的partner,有点儿太内敛了吗?”
林渊在做一个新deo,没回头,应了声:“嗯?”
这个圈子里,不会说话和做事儿的人就如大浪淘沙一般,无声无息的淘汰,除非坐到顶尖的位置,那么待人接物的缺陷反倒会成为一种受人吹捧的品格。
杨成志想起那次商演的时候,林渊的表现——他对舞台有极强的掌控能力,观众的呼喊地动山摇,在那个有限的会场,他凭舞台就征服所有人。
楚一清到底差了一点儿。
“我想给公司说一声,让你单独出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