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景处理完几份文件,端着早上煮好的汤,轻轻走过来,他将汤放在林渊旁边的小茶几上,自己站在林渊背后,手搭在他肩膀上,如同收敛起杀意的竹叶青,漂亮的眼睛柔和宁静地垂下:“老公。”
林渊没有应他。
宋开景坐在他一侧,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布料柔软,反而贴合出他的身体曲线,在家里时,他特意将遮挡的束胸脱掉,遮掩不住的傲人胸脯明晃晃在林渊眼前晃。
林渊画完最后一笔,才转过头,挑挑眉:“怎么了?”
他表情不冷不热,宋开景抿了下唇,道:“你没吃早饭,我熬了盅羊骨汤,稍微垫一垫肚子。”
“不太想喝。”林渊站起身,将纸晾晒好,实话实说,“有点腻。”
他偶尔也不太清楚宋开景为什么执着于让他吃早饭,把他当残障悉心照顾。
他智商正常,饮食作息规律,饿了会自己找饭吃,实在不是很需要别人提醒。
“不好意思,老公。”宋开景轻轻道,“我以为……你想喝什么,我现在去做。”
画了一上午,成品总算没有那么一言难尽,近看还是有些粗糙,但从远处看,还算差强人意。
林渊抬起眼,仔细观察宋开景,那双眼睛剔透温柔,透着些猫似的温驯,阳光在他脸上透出一半乌黑的侧影,他不太确定对方在想什么,也懒得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
那碗汤早上七点便在厨房的小火上慢煮,煮了大概三四个小时,中间一直需要他照顾,宋开景没有提这些,坐在一侧,看林渊收拾画具。
像是闲聊一般,他会随意地挑起一些话题,比今天天气如何这类更有意思一点,林渊大部分会回答,很偶尔的,他也会将有些话题忽略。
两人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周围儿童嬉闹,花园里花开正好,宋开景靠得林渊很近,明朗的阳光泼洒下来,从上帝视角看,明媚和谐如画卷。
一个穿公主裙的女孩儿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小孩儿天然对危险源有感知能力,她越过宋开景,问:“叔叔,你在画花吗?”
对小女孩,林渊比对林以宣耐心得多。他低头笑了一下,道:“对,在画花园。”
女孩儿皱皱眉:“叔叔,你花画错啦,还没有我画得好呢。”
豪门的小孩儿很少有丑的——即使一方容貌有失,但好在交配就足以弥补至少四分之一的差额,而大部分人容貌只需要提升一丁点儿,都有很大的改观。
不过大脑缺根弦的倒是很多。
宋开景在旁边没有插嘴,在女孩儿说林渊画得不好的时候,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鲜明的不悦之色。但也只是静静看着,丈夫看起来似乎很有兴趣。
林渊歪了歪脑袋,效仿小朋友,眨巴了一下眼睛,特意拖长了语调:“那该怎么画呀?”
“我教你。”能教一个大人画画,对小朋友来说是很光荣,值得给小伙伴夸很久的事情,尤其是林以宣的家长,那是父母都说过不好惹的叔叔。女孩儿开开心心地道,“你要先勾线,定点,手不能飘哦,这个花亮部色就太重了,不好看,还有你的衣服上都沾上水粉颜料啦。”
“好哦。”林渊再次看了眼画,抓紧请教,“那叶子要怎么画呢?”
这就涉及到小孩儿的知识盲区,她纠结地皱了皱眉头,找不到语言来描述,要抢林渊水桶里的笔,“我来帮你画。”
那张画已经要晾干了,没等林渊答应,宋开景便先开口:“下次有机会再画吧,我们这张画作已经完成了,如昔应该也知道,再上一层水粉容易色彩不均,而且哥哥已经画很好了。”
他的重音在“哥哥”和“画很好”上面落下。
换得林渊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都是快奔三的年龄,让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喊哥哥是干什么?而且还是林以宣的朋友。
没准下次见面,林以宣和他同学就要叫他“老登”了。
习惯就好。
席如昔只好道:“好吧。”
宋开景弯弯眼睛,表情却没多大变化:“嗯。”
等到席如昔跑远,林渊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开景手紧了紧,问:“……老公,你喜欢女孩儿?”
“都很喜欢。”这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过去,林渊道,“怎么会这么说?男孩女孩儿都很好。”
是吗?
可想起刚刚林渊看小女孩儿包容的眼神,宋开景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焦虑。
林以宣似乎很少得到这样的待遇。
是因为是男孩儿吗?男人似乎都喜欢要一个小棉袄,都说女孩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林渊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宋开景突然低声道:“我再给你生一个女儿吧。”
这句话并非一时突然的决定。
而是很早之前就有计划,只是宋开景是双性,雌激素分泌不够,卵子数量少,天然就更难以受孕,所以一直没有怀上二胎。
凑这么近,林渊也没法当没看见,他揉了揉宋开景的脸颊,软肉手感挺好,和捏林以宣的肉手感差不多,只是相较于小孩子,更柴一些而已。
他道:“没关系,三个人也挺好的。”
真的很好吗。
还是在勉强?
男人心里自有答案,轻轻抿了下唇,他很少被安抚,被这样亲昵的动作一激,便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良久,才低声“嗯”了一声,眉眼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很快时间便到了正午,太阳攀至中央,日头稍微有些晒。
宋开景看了眼手表,道:“林以宣,好了,一会儿要吃中午饭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以宣眨了下眼睛,奶声奶气地环顾四周,道:“应该乖乖去吃饭。”
“对。”宋开景点了点头,道,“和朋友下次再玩好不好?爸爸也要休息了。”
林渊有腰伤,不能坐太久,他自己不在乎这些,也记不住,总让人操心。
管家和林以宣送他的朋友们回家,林渊卷起画卷,瞥了眼没人要的羊骨汤,也顺手捧上了。
总不能浪费。
“我帮你拿画。”宋开景说。
林渊转过头,也确实觉得不方便,分毫不客气地把画塞给他:“好。”
他收拾画收拾得匆忙,本就是练习之作,此刻皱皱巴巴,宋开景仔细将画的褶皱捋平,仔细欣赏。
用的是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林渊被看得发毛,过了一会儿,闭上眼装看不见,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要不然还是合上吧。”
“画得特别好。”宋开景眼睛亮晶晶,“老公,我给你开个画展吧?我办艺术馆给你搭台展出。”
“……”这一句话来得如同秋风扫落叶,快、狠、准,林渊眼皮一跳,愣是顿了顿,沉默了片刻,“no。”
他觉得以宋开景的执行力,说不定真能干出来这事儿。
这件事对宋开景在金融业毫无威胁,却足以让他在美术界和七零八落的娱乐圈声名扫地。
第一次见到楚一清时,林渊很难以想象他和对方会在后面搞在一起。对方拘谨地站在公司会议室门口,明整的玻璃窗映出对方浅蓝色纯棉的卡通短袖,黑色的运动裤和洗得发白的网面运动鞋,是最普通不过的高中生的打扮,脸却漂亮得出奇,很娴静、害羞地坐在那里,便让整个玻璃间蓬荜生辉。他明显有些紧张,椅子没有拉开便坐下去,一见到他,像做贼一样,心虚地叫了一声“林哥”好。
像是一只萨摩耶闯进了猛犸象群。
林渊“嗤”得一声,就笑开了,他挑挑眉,不说话,示意身后的经纪人:“这是我未来的partner?”
杨成志拍了下他的背:“八字没一撇呢,不准对外说。”
那个时候,练习生的风刚吹向内娱,偌大的公司,没人看好这片土地有偶像生存的土壤。作为公司里的资深经纪人,杨成志算是被下放了下去,这一批练习生里,毫无疑问,林渊都是最出色的那个。
无论是脸还是实力,几乎都是顶尖,出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偏偏那个时候,公司想让林渊以组合形式出道。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一位搭档。
楚一清混在若干人中间,仿佛只是买完肉送的一把只是长得格外水灵的青菜,一个搭头,林渊很难公正地给出一个优秀的评价,偏偏他是坚持最久的那个。
林渊当时忙着在酒吧做驻唱,白天练完舞,晚上组乐队唱点儿重金属摇滚,凌晨在狐朋狗友的录音棚睡觉,偶尔还要把个妹,写个课程论文,生活一团乱麻。
只是有一次,路过练习室时,楚一清坐在外面。里面似乎是被钥匙锁了门,他被迫在旁边的休息区换外套。
从后面看,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瘦高瘦高,胳膊看起来没二两肉,腰倒是纤细,只是对方胸脯的形状……
林渊走近,便看见楚一清警醒地穿好毛衣,转过头,望着他,脸色有点发白。
“你是双性?”他那会儿嘴欠,顺嘴问,“胸这么大,可以啊。”
楚一清没吭声。
无意间发现了可能是未来队友的一个秘密,林渊耸耸肩,缴了个代表和平的白旗:“不小心看见的,非恶意,不告密。”
——其实纯恶意。
阔别已久,这哥们儿的衣品似乎进展很大,好歹把那件卡通卫衣给扔了,穿了一身白t和牛仔裤,和时尚擦肩而过的穿搭,用脸来换得一次回眸。
楚一清不说话。
他站在那里,像是罚站一样,完全不知所措,含着一点儿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壮,这件事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渊觉得那一刻,他想一头撞死。
“你没有练习室的钥匙?”林渊没理楚一清的心理波动,甭管是男是女,哪怕是外星人都和他关系不大,除非消灭人类文明,否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拧了下练习室的门把,不出所料,没拧动,“哪个缺心眼的把门给关了?”
楚一清缓了很久,这个时候才说话:“他们去吃饭了,我暂时还没找杨哥要钥匙。”
杨成志不给钥匙,八成是忘了。
林渊花了三秒钟去思考楚一清话里的“他们”是谁,应该是锁门的练习生:“你不去吃饭?”
楚一清:“正打算去。”
“嗯。”林渊摸了摸兜里的练习室钥匙,拧开门,一进去,找到衣柜,都是些同期艺人的外套,他把这些衣服掏出来,放手里摇了两下,只见“当啷”一声,一堆衣服里掉出一个钥匙。
林渊把这些衣服重又随意地塞进去,新钥匙递给楚一清:“你现在有了。”
“……这是刘先恒的钥匙。”楚一清手放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抿了抿唇,“不好吧。”
“外面配一把五块。”林渊转个身,干脆地扔他手里,“他又不知道是你偷的,安心拿着就行。”
全程没动手的楚一清:“这不好。”
“嗯。”林渊看了眼他,点头,“走吧,去吃饭。”
林渊没多提这事儿,楚一清又话少,跟在他后面,如同一个尾巴。
那个时候,他还从来没有想到楚一清会是他未来的队友,和初恋。
林渊很快辞了酒吧的驻唱,退出之前的乐队。除了录音棚的兼职,他开始专心做练习生。
那一年,很多公司的练习生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新模式本就没有多少土壤,自然催不熟硕果,公司里招募的第一批练习生很快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杨成志用个人的关系,帮他们找了几份资源,做演唱会开场前的暖场嘉宾。
行程很快又多又密,合约期间,没有明确的正式出道安排,但各种通告已经将他们确定成一个具体的两人团体,偏偏薪资还是按照未出道时候来算,他们有了第一批粉丝,压力也随之而来。
性爱,是偶尔发泄的唯一出口。
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因此,和楚一清上床几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像是那天傍晚顺一把钥匙一样,想上就上了。楚一清胸大、屁股大,腰又细,像是标准的av里的女主角,清纯又骚,天生就是在他胯下挨操的命。
林渊心善,给楚一清开了个苞,把他从里到外翻来覆去透了一遍,楚一清攥着他的手,带着一点莫名的决心,表情要落泪不要的,全程盯着他的眼睛看。
杨成志有一次私下找来,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问:“你不觉得你的partner,有点儿太内敛了吗?”
林渊在做一个新deo,没回头,应了声:“嗯?”
这个圈子里,不会说话和做事儿的人就如大浪淘沙一般,无声无息的淘汰,除非坐到顶尖的位置,那么待人接物的缺陷反倒会成为一种受人吹捧的品格。
杨成志想起那次商演的时候,林渊的表现——他对舞台有极强的掌控能力,观众的呼喊地动山摇,在那个有限的会场,他凭舞台就征服所有人。
楚一清到底差了一点儿。
“我想给公司说一声,让你单独出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