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警察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地绷起全身的神经。
向阳把孩子交给其他同仁后,就上了侦察车,仔细且谨慎的交代,他在谈判上观察到的点,
"吕忠的心理适应能力很强,熟知我们警方的各种应对处理方式,我怕若不顺着他的意思,他真的会十分钟就杀个人"
在过往的谈判中,各种凶嫌提出来的条件有很多都是在为难警方的,但林息认为,吕忠要求的条件,是他们警方可以办到的,所以在解救人质为前提的情况下,她认为警方或许可以妥协,用以安抚吕忠的情绪,
"老师,通知余局吧!至少先保下其他乘客的命。吕忠情绪不稳,我们不能让他这样持续的杀人。"
万立向来是稳重谨慎的人,可他居然连想都不想的,就直接否决林息的提议,
"不行,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要是其他人知道警方妥协吕忠了,让人有样学样呢?更何况哪有惩处说撤就撤的,但是我可以答应他,只要吕忠愿意无条件释放所有乘客,我可以请示上级从新审查他的惩处。"
林息有点惊讶万立的决断,但她只能闷不作声跟向阳对看了一眼,可又碍于信任,她一时也没有多心。
警方讯速把万立的想法传递给了公交上的吕忠,谁知道吕忠不但不领情,反而压着司机开窗,朝外面大吼大叫,说他要的不是从新调查,他是被冤枉的
吕忠见司机鬼头鬼脑的想趁机从车窗爬出,也把司机拉回车上射杀,还威胁车上的旅客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瞬时之间公交车上的旅客都害怕自己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
万立突然问了他们,
"向阳林息,你们俩个现在有什么想法?"
向阳只看了林夕一眼,像是尊重她似的,让她先开口。
林息便不扭捏的说,
"吕忠情绪不稳,就算想谈或是我们试图完成他的诉求,他还是会失控杀人。老师,再延迟下去,整台车上的人跟那些被压在公车下的车祸患者都会不保。以速度决定结局。"
出外务在第一线的第三特警队队长张贤,也用耳麦轻敲表示认同,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根本没有谈的必要了,吕忠手段果断凶狠,若是给他活命的机会,那其他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万立郑重的对着张贤说,
"张队长,迫不得已时,可以开枪制伏!降低社会的影响层面。"
果不其然,万立神情凝重的看了一下手机,就知道这事已经被大众所知道了,局里晚点肯定会让他回去开会报告。
万立坐镇侦察车,让向阳配合特警队带人清空周围,在周围上几组能阻止公交车往外扩张出去的扎轮设备,让林息去盯着机具工程组跟医疗组的过来准备协助。
特警队一如往常的果断凶狠,可是吕忠可是正经八百受过警大训练的刑事警察,他们懂的东西,他肯定也懂,而且他这年纪了,只怕吕忠的经验会比现场的小年轻懂的更多
可吕忠的行为有些奇怪,像是在指挥公交车里某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赶紧坐上公交驾驶座开车,可那个开车的男人像是有些紧张,只屡屡前进又后退,一时之间更是进退两难,因此着急的横冲直撞。
林息看到那堆被公交车撞烂的车,她有些担心如果车子再度起火或是再度擦撞,那些本来就挤压在车体里的人就不堪设想了。
林息盯着张贤身上监控,看到吕忠精明且冷静的脸她失神了几秒,
她在想,吕忠枪指口无寸铁的民众时,他会在想些什么?
而林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怨恨,会让他身上的怨恨已经越过了,他曾经身为警大学生的信条跟荣耀了。
被冤枉的怨恨,真的那么强烈吗?强烈到要拉这十多个人当做筹码。
可是张贤在现场跟吕忠对峙时,张贤觉得吕忠很不对劲。那种不对劲,让张贤不敢过度冒险,因为他觉得吕忠不仅仅只是焦虑跟紧张,甚至还有种无由来的恐惧跟害怕。
但是张贤不理解,现在还有什么事会让不怕死的吕忠害怕?
谁知道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吕忠宁死都不愿被制服,甚至在开枪自尽之前燃了汽油弹,试图想跟公交车上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大火滚滚浓烈的烧了起来,消防人员紧急过来想扑灭火势,毕竟连环车祸的多台车体,几乎是一台接着挤压多台的撞烂在一起,如果不趁势断了火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林息见这火势,怕会是波及到那些可能还活着的车祸受害者,她便跟着机具人员讨论有没有什么对策
机具人员看这现场,也无奈的说,
"好几台车体已经都挤压了大半,加上里边还有人,就算切开了一口,也只是打探先确认人的生命征象,再决定用什么方式切割,去把人或尸体给拉出来,现场的存活几率估计不高。"
林息听到机具人员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她气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她不理解在生命面前,他们怎能那么无所谓,
"什么存活几率低?你连人的脸都还没看到,讲这什么话"
同是老同学的容城见状,便走了过来,他又怕林息一气之下,真的动手打了这机具技术员,连忙把她们给隔开,还安抚问道:"你们是不是又丢三落四了,这回连最重要的金属扫描分析仪都没带过来?不然这仪器一扫,又能轻易选择从哪个地方下手,哪个地方有人体的机会高"
然后容城偷偷跟林息说,
"他们上回也这样,不知道他们单位在出任务时,到底心都放在哪了,都不怕搞出人命"
林息便有点生气,都同是双子楼的单位,却怎会有这种人。
她跟容城对看一眼,小声说,
"这群王八蛋,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在后面漫不经心,整天只想收尸?"
"商容要是被耽误出了事,我绝对跟这群人没完没了。"
容城看着这面目全非的车祸现场,虽然他心里也很不安,可是他更相信自己的双手双眼,他便在旁边缓说,
"这样吧!你们先保守点,至少开个口,让我们先有个底"
机组技术员一听,就直接拒绝,他们又不傻,现场就是这样了,要是人自己熬死了,绝对比在他们切割之下,不小心把人致死或是致残,还要安稳安全。
这他们又不是领多高的工资,或是有啥好处,能安安稳稳,一日混过一日的日子谁不喜欢?他们干吗去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
"这不行,要是出了事,我们单位要负全责"
林息一听,真的火急火撩的想揍他了,
"那我付全责行了吧!你赶紧让人把仪器带过来,赶紧!"
机组技术员没心情跟这林息这美女争吵,不过他看着林息身上的二级警司的证件,也有些不屑,这谁知道这美女是怎么混到二级警司的。
"就你这样说几句,谁信?要是出了事,我们机具人员还不是得担责。你们安保科的科长替我们担责吗?出了事,他辞职吗?还是你丈夫替你负责啊?"
林息顿时愤怒,可是她又只能忍气吞声。
尽管她跟余生已经离婚了,可是余鉴明对她很好,不管她跟余生还是不是夫妻,她都有必要为了不让余鉴明难做人,而把这口气给忍下来。
她越是张扬高调,就会加重别人对她借以余家为靠山的刻板印象。
突然,顾久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他客气的跟技术员说道:"我刚看到记者已经准备进来做采访了,要是让记者知道这事,我觉得先生的前途也会"
顾久才刚说完,技术员就接到上级打来的电话,原来容城刚才去跟孟佾讨论这件事了,让孟佾找机具组的人疏通一下。
容城是觉得,这警察当成这样是满悲哀的,但是没办法,现在局里各个部门都有心结,属于后勤科的机具组更是技术中的技术人员,跟安保科这群大老粗就看不对眼。
扯了半天,那技术员得到上级许诺的态度,才敢放手搞
现场突然被巨大的机械声掩盖,在切开车体时,里面突然扑鼻的窜出,有种汽油跟肉块烧焦的味道,他们几个闻到这味脸色都非常难看,容城甚至不动声色的发现林息的脸有些死白,他便走到林息的面前,想着让她缓缓心情,他最怕女人哭了。
老走命案现场的警察,怎么会不知道,这味道是什么味道。
顾久小心安慰,
"林息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到边上再等等"
林息婉拒,倒是觉得觉得容城到底在做什么,一个那么大高整个挡在人的面前,她气的直接越过他。
谁知道随着时间流逝,从车体堆里拉出来了两大一小,早已经没气息的身体
林息听到那技术员们在那边叨念,说这种场合他们见惯了,就这种情况,要带什么仪器阿!没用,人都死了,还搞什么阵仗。
林息整颗心,几乎都凉了。
突然有个年轻的消防救护员,从另一侧抬起头对机具组的技术员大声呼喊,
"这里还有个女人被困着,她还活着,我看到她睁眼了,去找人过来帮忙"
"去调切割机械过来,这车的钢架很坚固"
林息在消防员的指示下,一眼就看到商容整个人被挤压在车钢与车钢之间的缝隙。
林息看过很多的尸体,可再怎么触目惊心手段残暴的,她都能心生镇定,可但当商容在她眼前时,林息有多希望那女人其实不是她,却又庆幸这女人能是她。
可商容毫无知觉,就面容惨白的被挤压在车体中,她身上的衣裙染上了大量的血,身上不知哪处被玻璃碎片,铁片给划的皮开肉绽,甚至深可见骨
林息见到她这伤口,都差点快哭了出来,心里想着,这该有多疼阿
"我有急救技术证!"
林息跟急救员示意自己可以帮忙,她便按照急救员的指示伸手过去探探商容的气息,可林息摸不到商容的脉搏,甚至体温还有点失温的现象,明显就是失血过多的表征
林息冒险的,直接用穿着钢鞋的脚,微微踩了进去车体缝隙,丈量还有多少深度跟距离,才能利于让机具人员判断要切割多少车体,毕竟车体完全变形,如果切割不谨慎的话,有可能会伤到人的四肢,她咬牙使力的,想把卡住商容的腿的地方给撑开,再让人把她给拉出来
谁知道在扩容时,林息自己的钢鞋太大了,反倒把她自己给卡了进去。
她挣扎了几次,便干脆直接放弃,直接对着外面的消防员喊,
"我卡住了,可是容可以移动了,你们谁来帮忙先把她扯出去"
急救员确认林息只是暂时卡在车体,没什么危险后,就在林息的眼前,先把商容给救了出去。
林息看见商容离开车体,被急救员接手后,整颗心才真正悬了下来
谁知,她一放松,小腹居然微微发疼
顾久过来查看,发现林息脸上好像微微的冒冷汗,甚至有些发白,他便关心地问道:"林息,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找向阳他们过来帮忙好了。"
林息直接婉拒,
"不用,你找向阳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我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这车体他们消防人员都处理过了。就是里面都是汽油味,我闻着有些晕"
尔后,林息抬眸看着顾久,她语气有些诚恳,
"顾久,我能不能麻烦你亲自去帮我看着容,她是真的有进医院且得到救治了,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放心。但是顾久,你是我很信任的朋友,我相信你"
顾久显然不懂为什么林息那么坚持,但还是应下,
"我先跟急救员一起送她过去,等会回来陪你,你在支撑一会,机械马上调过来了"
看到顾久跟救护车一起离开后,林息才松了一口气,经过刚才跟机具组的非理性沟通,让她的不安全感更是加重,她心里就是对别人不放心。
她甚至害怕这些人,是不是又会在哪个地方出错,会在最紧要关头,让她失去她最重要的挚友。
这些人不能理解,商容对她的重要性,可是她自己知道。
商容的存在,对她而言是有意义的,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孩,能让一个孤癖不安又愤概不平的女孩,长成为现在这个愿意坦开心胸接受别人的好意,而成为现在这个坚强的林息。
可顾久走了没多久,林息就觉得她腿间的湿意越来越重,甚至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她身上甚至有些发寒,下腹也从一开始微微发疼,到开始竟让她有些忍耐不住的疼痛
林息是生育过孩子的,所以有些时候,对于这种事的直觉很准。
她怀疑是今天工作量太大了,情绪又高又低的,所以在她腹中的小意外,快要扛不住了。
她微微的想拱起身,去压抑那股痛意,可那种疼痛感却越来越重。
林息突然感觉,原来生命真的是很脆弱的。
一场车祸,一场意外的报复,
到底又让这个地方,多了几条永远回不了家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