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个礼拜了,妻子终于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要我找出千鹤的行踪,认为就算难以啟齿,但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如果因为对方年纪小什么都加以隐瞒的话,那还乞求对方未来对自己的父母会有什么样的谅解?
妻子的话的确说服了我,但我也同时说服她在这几天,先回娘家,避过村内纷乱的时刻,因为与千鹤曾经玩在一起的两名玩伴,几天前突然车祸身亡,现在全村的人发疯似的在找寻失踪许久的千鹤,并且打算……
让她消失。
村人并不打算让我们夫妻加入搜索的行列,他们拿着手电筒还有火把,手上拿着棍棒还有武器,像被魔鬼上身一样,肆无忌惮的怒吼,彷彿在山中举行一场盛宴,而最后去劝说的我竟然还是连滚带爬的逃出来,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太阳已经下山了,夜晚走山路去找警察无非是自寻死路的行为,所以在傍晚时候,我赶紧要妻子下山,除了通知警察,还有赶快坐车回到娘家,因为这个村子已经完全失去控制,村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根本无法预测,从他们连我都想杀死的神情可以知道,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可是我自己却也知道,假如以现在的时间点,警察要来到村内话,少说也要深夜,所以隔日前来的机率非常大。
而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抱持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想要在这座黑暗的山中找到千鹤,这也是身为父亲的我,最后能够做到的。可是同时我的内心也在挣扎着,如果我找到了她那又怎样?如果我找不到她那又如何?证明千鹤确实已经下山,到一个没有人会排挤她的地方了吗?
好无助、绝望又感到矛盾。
我将千鹤与池家有关的任何东西,全部放到行囊内,为千鹤打造的五名「家人」,以坐姿摆放在人偶屋中,并从此将这间小屋给锁上,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时间之闸」。因为我自己心中也是晓得的,即使这样的事件平息后,我也不可能再以人偶匠师的身分,在这座村内活动,同时我的收入来源会完全中断,最后更有可能一无所有,但之后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其实现在我也无暇去多做设想,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村内的火光快速在移动着,依照这个速度与行进方向,不过几分鐘就会来到这个位置,想必他们认为千鹤藏匿的地点,还是属位于村子边缘的池家这边的森林最适合。
就在我慌慌张张拿钥匙准备将小屋的门给锁上时,我发现里头有些许的动静,那是一阵木头不断被敲打的声音,但就在我重新将门打开,想进入察看同时,又马上中断了,那声响似乎有意识一样,在我走到小屋门口时,它再度证明自己确实存在着。
我闻声之后迅速转头,原本刚刚还让我感觉像是「家人」般存在的人偶,此时却变成让我產生恐惧的事物,它们各个低着头,还维持一开始我所摆放的姿势,但一种不寒而慄的黏腻感,确实现在正爬上我的脖子,接着来到我的额头,虽然我知道那是我随着时间逼迫,而流下的汗水,但是我却感觉到,这间人偶屋内似乎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此时正在里头。
喧哗声越来越近,可是我并没有回头查看村民与我之间的距离,仍想像他们还在好几公尺外的森林入口,因为现在我的双眼就像被控制一样,紧紧黏在眼前这尊背对着我的人偶身上。
背对着我的这尊人偶,也就是真人比例的人偶,它是我第一个打造出来要给千鹤的「家人」,它跟千鹤一样,也身穿着和服,只是那件和服并没有任何花纹,有个只是白色内衬还有黑色外布的单调搭配,像极了丧服,可是一时间我却又找不到像样的衣饰,只好拿祖母留在屋内的和服做出简单的搭配,偏偏现在这最简单的搭配,正是让我脚离不开地面,僵在原地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最纯粹的事物,它真正呈现在自己面前时,会是如此的可怕。
门口前方的人偶,它及腰的长发与黑色和服几乎融在一块,月光完全透不进去,像伸出手摆在它身后的话会瞬间不见五指,可是明明里头还有四尊人偶,为什么我会将古怪的声音来源锁定在背着我的「它」呢?
此起彼落的吵杂声与脚步声终于快速逼近,我吞了口口水,手汗不断渗出,在时间跟好奇心的挤压下,我竟也意外的伸出自己右手,慢慢搭上那尊女人偶的肩膀。
接着……
转了过来……
是它的头主动转了过来!
那抹苍白毫无血色与表情的脸孔,在转过来后,马上抬头与我四目交接,我竟然也就这样傻愣在原地,忘记要如何退后!
「你在找我吗?」
人偶……挒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