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出动静,许青空似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妈妈,开饭了。”
“等会儿我同学要过来吃饭,一个女生。”
他轻笑:“不是女朋友,现……不是。”
夏惊蝉很想听他妈妈怎么说,可是不管她怎么竖起耳朵,都只听到许青空说话的声音。
小姑娘心里头犯了嘀咕,小心翼翼地伏在门边,探头探脑朝店里望去。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许青空给轮椅面前的白米饭碗里夹了菜。
然而,当她看到轮椅正面时,只觉寒毛都竖起来了。
轮椅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女人!
有……是一个旧枕头。
红豆 “他碰到你了吗?”
夏惊蝉不知道如何面对许青空, 她踉踉跄跄地跑下了漫长的石阶梯,扶着路边翻白蜕皮的墙,胸口起伏。
总算明白, 为什么周围邻居看他时,眼神那样的奇怪。
夏惊蝉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走进副食店,对着轮椅上的旧枕头叫阿姨好。
她没有这样的演技,只怕会露馅。
但她更加不敢向许青空揭露真相, 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你妈妈。
初见之时, 少年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的破碎身影, 她还记忆犹新。
他是她两次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少年, 夏惊蝉比任何人都更在意他敏感的情绪…
她不敢冒险。
本来以为, 入队打篮球的他,再没有了轻生的念头,躁郁的症状也得到了缓和,病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错了。
许青空从始至终,都没有好起来。
夏惊蝉不敢直接去问许青空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注意到这条街上有不少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她快速冷静了下来,走到一位看起来慈祥面善、满鬓银霜的老妇人身边,好奇地向她询问——
“婆婆您好,请问街尽头那家副食店, 一直开着门吗?”
“你问这个干啥?”老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打量着夏惊蝉。
夏惊蝉笑了笑, 坦率地说:“实不相瞒, 那家副食店的男生好帅的,想追他,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所以多打听一些关于他的事。”
老妇人一听这话, 连忙抽了凳子过来,让小姑娘坐下:“哎哎,你快打消这念头,世界上好男人多得很,那一……了吧。”
“为什么呀?”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看着他长大,那孩子,也是个命苦造孽的。他们家在巷子里开副食店十几年了,他七八岁的样子,他妈从梯子上摔下去,落了个半身不遂坐轮椅。”
“怎么会这样!”
妇人看看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说是他爸,杀妻骗保费,半夜把他妈带到梯口上,那女人命大没死,男的进了局子。就是他家儿子去警局作证,但没过多久,他爸被放出来了。”
“为什么!”
“说是他……妇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儿有问题,杀人也不犯法的。”
夏惊蝉的心都揪紧了。
“他爸还想回来,这小子也是倔,拿着板砖守在门口,把他爸打得头破血流,还去医院缝了针。后来那男的就跑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钱也拿走了。这么多年,再没回来过。”
“他照顾了他妈两年多,白天出去捡矿泉水瓶子换了钱,晚上回来给他妈做饭洗脸,那时候,他还没轮椅高呢。”
“后来,他妈不肯再拖累他,吞农药死了。”
“一开始还不知道,邻居闻着味儿不对,冲进他家里才发现,那女人都死了一周了。他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出门捡瓶子,照常回家,就像他妈还没死一样,鬼晓得他怎么跟死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的。”
夏惊蝉捂住了嘴,颤抖着,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几欲呕吐。
老妇人见她这样的反应,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就不再描述当时尸体搬出来时的样子。
“后来他脑子就不太正常了,总说他妈还活着,谁敢说他妈死了,他就跟谁打架,一天到晚身上都挂着伤。”
老妇人叹息着,“这小子也真是有本事,脑子够用,读大学之后就能挣钱了,还给他妈请保姆,这保姆也乐得收钱不干活,反正是没人再敢说他妈妈死了,大家都见怪不怪的。”
听到这里,夏惊蝉已经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走下了阶梯…
悲伤难以自抑。
她真的不知道许青空的躁郁……这样来的,她更加无法想象,妈妈死后那五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才会出现这样的精神恍惚,错误地以为她还活着。
夏惊蝉的心都碎了。
忽然,手机嗡嗡震动着,是许青空的来电。
她支撑着身体坐在石阶上,控制好情绪,接起了电话:“……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