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练练腿。”
“?这样练腿?”他眼中满是惊疑不定,闻丹歌强撑着解释:“是。这是我们族里的,家传绝学。”
这话太扯了,扯到她自己都不相信。但看应落逢的脸色,好像信了?
应落逢无奈一笑:“但下次还是别在吃饭的时候练吧。”似乎心情颇好,颓靡了好几天的尾巴在衣袍下轻轻摇晃。
因为靠得近,她甚至感受到了尾巴毛茸茸的触感。一扫、一扫,让她想起年幼时一头扎进积雪里的感觉。
可她能感觉到,作为尾巴的主人,应落逢自然也能察觉。
起初,他还当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之前无论尾巴还是耳朵,他都收放自如,决计不会擅自冒出来。
但下一瞬,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确定,自己的尾巴当真跑出来了。
而闻丹歌还在脚边。
糟了不能让她看见。恐惧和僵硬只一刹,片刻又恢复镇定。应落逢语气自如:“练功的事之后再说,做了这么一桌菜还是不要浪费吧?阿鹤你不去吃吗?”
虽然竭力保持冷静,但细听还是能发现尾音在颤。
他不敢想象,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是狐妖、甚而进一步知道自己的炉鼎体质她会怎样?她当然不会像前世那些人一样利用他,但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待他好吗?即使之前她没有听过关于狐妖和炉鼎的传说,但之后呢?
知道他们这一族生性放荡,她还会用那样澄澈的目光看他吗?
她会厌恶他吗?
愈想,心情愈沉重,以至于他没有发现闻丹歌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捱过一关。她缓缓坐回,从未觉得一餐饭如此漫长。
悄悄看了眼对面,似乎仍未察觉尾巴偷跑,迟迟未将其收回,她又提心吊胆起来。
又觉得奇怪。之前不是过一会就会收回去?
应落逢也疑惑这点。不论他怎么在心底默念收回,尾巴就是一动不动,大有要在外透气个够的意思。
不受控制了。
他急得几乎要跳起来,眼眶微微泛红。尾巴也焦急地在衣袍下一晃一晃,可就是不肯消失。
怎会如此、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下意识向她求救,可话还未出口立刻反应过来,这事不能说。
尾巴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们又只隔着一张桌子,再小的动静也瞒不下去。
下唇被咬他出血丝,和惨白的一张脸一对比更显可怜。闻丹歌叹了口气,没办法再装作视而不见,尽量把目光移开不落在他身上:“我出去一下。”
书到用时方恨少,祝女君,我悟了。
应落逢巴不得她快些走,这样就能教训尾巴。果然,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哗”的一声站起来,揪住自己胡闹的尾巴。
他憋了一肚子气,急得面红耳赤,噼里啪啦一通教训:“变回去!”
尾巴:我也不想啊!可是换毛期我想和雌性贴贴!我要和她贴!
应落逢冷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吓到她?快点给我变回去!”
尾巴炸毛:你还是不是狐狸?这么多天了连手都摸不到!你勾引她啊!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还无动于衷,你是狐狸还是清冷佛子!
听着尾巴叽叽喳喳的歪理,应落逢皱眉,加大了手下的力度,企图勒死尾巴。
怎么以前不见它这么聒噪?
尾巴无语:废话你以前成年了吗,未成年狐狸毛都没长齐,又没有换毛期。
“换毛期?”这是它第二次提这个词了,似乎和尾巴突然不受控制有关。他还要问,尾巴却不耐烦解释,下了最后通牒:放我和她贴!
应落逢:“你休想。”
好,你无情别怪我无义。它在脑海撂下狠话,接着“咻”一声变了回去,销声匿迹。
他看着手中忽然消失的尾巴,又拎起袍角看了看,确认尾巴确实不见了。
头顶也没有奇怪的感觉,一切恢复正常。他长长舒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桌前,面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一餐盛宴,垂下眼睫。
搞砸了他垂头丧气地靠在桌上,用手指一遍遍写着她的名字。
然后擦掉。
即便缺少长辈教导,他也能猜到换毛期不是靠自己硬熬能熬过去的。现在才刚开始,尾巴就这样不受控制,几乎可以预见之后的换毛期会多么艰难,根本瞒不下去。
胸腔里的躁动渐渐平息,应落逢长长吐出一口气,整理心绪。
还是先瞒“我进来了。”门口闪过她的身影,他下意识起身,结果刚才已经消失得无影的尾巴倏地冒出来。
一览无余。
闻丹歌怔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本狐狸饲养手册。
两相沉默,应落逢张嘴试图解释,可才漏了半个字音,一对柔软耳朵弹出。
连续暴击。
想假装刚才没看见的闻丹歌:“啊,耳朵也露出来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沉默到墙上的东海夜明珠忽地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