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莫怕!
忽听墙头传来一个老成的男子声音。李好问循声望去,见墙头上郑家那边又探出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袍的身影。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清癯矍铄,下颏蓄着一小把山羊胡子。他不知是不是站在郑家院里搭起的梯子上,身体很稳,伸出手向那在空中飘浮着的半身婴孩召唤:阿宝,来,来阿耶这里!
听到这声召唤,委屈痛哭的小婴孩张开双臂,抱向那浅绿色衣袍的男人。它紧紧抱住那人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耶阿耶
绿衣男子一边轻哄,一边伸手抓住了婴孩下方那根宛若实质的细线。
这小小的婴童便像是伏在大人肩上渐渐睡去似的,哭声渐低,继而寂静无声,任由那绿袍男子抱着,从院墙另一边下去。
院中终归一片沉寂。
李好问惊魂甫定,此刻才觉出他贴身穿的里衣被汗水打湿了,粘在皮肤上,冷冷的。
而十五娘像没事人一样放下手中粘知了的竹竿,捡起她那枚小小的团扇,若无其事,继续追逐夜色中的点点萤火。
又过一会儿,隔壁哭声渐息。墙头上,那名绿袍男人重新探出身体,面带歉意,冲李好问拱手道:刚刚那是敝司的法器,一时不察,竟让它跑出来惊扰到了邻居。郎君千万勿怪!
李好问敏锐地捕捉到重要信息:敝司这绿袍男人就是诡务司的。
还有法器?那个上半身是小可爱全身就是小妖怪的婴孩,竟然是一枚法器?
李好问忙向墙头上的绿袍男子拱手:阁下可是郑司丞的同僚?
那中年男子听见李好问提到郑兴朋,脸上出现戚容,良久方道:正是。声音里略有鼻音。
原本这件半身鬼婴该由郑司丞封印。但今日他遭遇不幸,我等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处理,却头绪众多,难免顾此失彼。法器脱出惊扰到郎君,是我等的不是,在此向郎君致歉。
说着,绿袍男子双手一拱,向李好问深深一揖:如今郑家宅院里的各件法器已都完成封印,会连夜送往诡务司,之后绝不会再搅扰邻人,郎君尽可以放心。
深夜,郑宅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捧起一枚法螺。
李好问,十八岁,宗室子弟,曾重病濒死,却离奇康复、不药自愈
语声传入那枚法螺,顺着螺壳的回路一路盘旋运动,终于抵达了法螺的另一头,并在那里化为一个个淡金色的文字,掉落在素白纸笺上,自动行行整齐排列。